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姜和硕大口地喘着气，他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刺目的灯。
真是好亮的光啊。
就是有些模糊，甚至还有些重影，伴随着水淋淋的一片糊满了整个眼眶。
审讯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就连几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最终还是姜和硕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不过我不后悔，是奶奶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如果没有她，说不定当年我就在桥洞底下被冻死了。”
“我这一生，真的亏欠她太多了，我的出现让她的生活更加困难，我好不容易长大了，有了工作，我想着我终于可以报答她了，可就是我这份自以为是的心，才更让她从此以后彻底的离开了我。”
他的声音低落。
“奶奶其实很自卑，她总觉得自己和楼下的那些老太太格格不入，她听不懂人家每天在说什么，就连买菜的时候砍价都小心翼翼。”
“我原本接她过来，是想让她感受一下大城市的繁华，但是后来我慢慢发现，她好像并不开心。”
“她一辈子都缩在那个小小的县城，或许年轻的时候也想过要去大城市看看，但是年纪大了，就没有那个精力了，她好像更愿意缩在自己舒适的窝里，虽然那个窝很小，但周围的一切她都很熟悉，这让她有安全感。”
“……可是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眼泪又无意识地滚落下来，姜和硕抬手擦去。
“她在我面前，永远都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我说带她来大城市见见世面，她说好。”
“我说住在这样的高楼大厦里，感觉怎么样，她说好。”
“我说每天出去闲逛的时候和底下其他的那些老太太聊的好吗，她也说好。”
“她永远不说不好，我知道，因为她不想让我失望，所以不管我说什么，她永远都说好。”
“都怪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每次说好的时候，其实她眼神的深处都并没有那么的高兴，她说好，我便以为真的好……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如果没有我，她的生活虽然可能并不会很好，但是也绝对不会这么差！”
“说到底，是我害死了她，就是我害死了她！”
手铐哗啦啦作响，姜和硕猛然抬起手疯狂地锤着自己的脑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痛苦。
陈队长不得不出言制止：“冷静，姜和硕，你先冷静一下！”
盛新月摆了摆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到姜和硕的眉心，他狂躁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该说的，我现在都已经说完了。”
他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我没有其他想要说的了。”
陈队长沉默地在椅子上坐了半分钟，正要起身的时候，却突然听见盛新月开了口：“不，你还有些东西没有说完。”
“？”
陈队长蹙了蹙眉，又默默做了回去。
“我还有什么要说的？”
姜和硕怀疑地看着她，“该说的，我都已经交代清楚了。”
“没有啊，你还有一点没说。”
盛新月却是道，“你没有告诉警察，自从奶奶走后，你现在已经有了严重的精神病。”
“就比如……在一般条件下，普通人是不会看见鬼魂的，但是你却能看见。”
陈队长瞪大了眼睛：“他真的精神有病？”
虽然之前姜和硕的表现让他也有这种猜测，但是没有经过专业人士的鉴定，那种想法也只是猜测而已。
结果现在连盛新月都这样说。
只是如果姜和硕是精神病的话……
陈队长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精神病杀人，好像……
姜和硕先是一愣，想到了什么，他忍不住摇摇头，笑了一声：“那是——”
盛新月打断他，一双眸子深深地注视着姜和硕的眼睛，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你不要忘了，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个算命的，我能看见鬼魂。”
“姜和硕，虽然我们两个人都能看见奶奶，但是我们不一样。”
“我是因为我本来就能看见，而你能看见，却是因为你现在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你看见的奶奶，只是幻觉。”
脑中灵光一闪，看着她的眼睛，姜和硕猛然读懂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甚至连呼吸都跟着一窒。
“怎么会……”
他指尖下意识地蜷了蜷，喃喃道，“刚才在高铁站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他一口烟喷在了奶奶的脸上，奶奶都被呛得喘不过气来了……”
盛新月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多费力气。
听到这句话，陈队长和审讯员对视一眼，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正好这时候，外面有人敲了门。
是精神鉴定专家来了。
盛新月和姜和硕交换了一下眼神：“既然该说得他都已经说了，现在专业人士也已经来了，那我就不继续留在这里了。”
陈队长总觉得，就在她出去的一瞬间，审讯室的温度好像莫名下降了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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