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娥不再理会谭大夫，继续说，“刘溪以为下毒之人是刘通，一心想为他报仇的刘平盯着刘通便不奇怪了。后来，刘通替我办事时被他发现，可他怎能斗得过我们？我亲手给他倒了杯毒酒，看着他毫无防备地喝下。临死前他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我。刘通是替我做事。”
“杜大人，刘通身上背负的这两条人命都是我杀的。他是为我说谎。请杜大人秉公判罚。”
谭娥伏身叩首。
“不！娘子！”
被带到堂上的刘通刚好听到她最后的话，登时急红了眼。
谭娥回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夫君，是我连累了你。若没有我，你本该能够做一个吃饱喝足无忧无虑的药铺掌柜，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不，我不嫌弃，我从不嫌弃！”
刘通踉跄几步，跌跪在谭娥面前，“娘子，我此生只想娶到你！”
“谢谢你，夫君。”谭娥忍住眼角的泪花，“谢谢你，让我在这世上还能拥有一份男子的真心相待。”
“阿娥……”程展平不禁唤了一声。
谭娥仿佛没有听到，只深望着眼前的男子。
成亲这么多年，她从未这般仔细看过他。
总是当他是自己的奴，颐气指使。而他却从未恼过她，明知她做了什么事，也依然在身后跟着她。
他们两家人早就相识，他们幼时便认得。
很小的时候，他就说要娶她做娘子。这话到如今都不曾变。
可她呢？
竟然还曾奢想与另一个男人携手共进。
她真的很不配拥有他的这份情感。
“娘子，我甘愿为你而死！”
刘通双手被捆着，只能将身子倚靠近谭娥，“事到如今，我也甘愿与你一同共赴黄泉！”
谭娥含笑道，“夫君，如果可以，你要为我们的儿子活下去，否则他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
“我没机会的！”刘通直摇头，又转向谭大夫，重重地磕了个头，“岳父大人，我们走后，我们的儿子就交给您照顾了。我们是罪人，可孩子是无辜的，看在他是您的外孙份上，请您善待他。”
“你们先告诉我，晖儿在哪里？”谭大夫颤声问。
他怕听到不好的回答，可他又很想知道他的儿子身在何处。
呵呵……
谭娥心底一声苦笑。
这时最念的还是他的儿子。对她这个女儿走到今日这条路，一点悔悟之心都没有！
也是，他们早已不是父女！
谭娥没有回应谭大夫，却将目光转向姜落落，勾唇一笑，“姜姑娘，你过来。”
姜落落从容地来到谭娥面前。
谭娥抬头，审视姜落落片刻，“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你做什么，你的爹娘都支持你。凶肆的活计，仵作的事儿本都是男儿做的，你也可以。不在乎流言蜚语，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这真的很好。”
姜落落从谭娥的目光中真的能够看到羡慕。
她也确实庆幸，有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亲人。
“伍文轩是被你逼死的，我本来想弄死你的，知道吗？”谭娥满眼含笑地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我又有些舍不得。所以才诱使马跃给你用了鱼巴儿，也就是杨鸿取名的苍辣子，只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后来，我还为你担心，知道为什么吗？”谭娥继续自问自答，“我是听谭青山与刘溪讲起杨鸿的事，才知道杨鸿给鱼巴儿取名苍辣子，你那师父老戈也知道。可是，你中苍辣子的话他似乎从未与你提过。这让我想起他给你的姐姐姜盈盈验尸。”
“得知姜盈盈必须死，我不想她死得可惜，就让程展平交代邱大山的人给她‘喂虫’。有天我突发奇想，很想知道一个人若被‘喂虫’会怎样？顺便还能了解一下如梦草的药效，便将此法用在姜盈盈身上。老戈验尸说姜盈盈是被人砸死，我本以为他验尸水平不高，分不清砸伤与撞伤，更验不出她肚子里的玄机。”
“但是从他后来的做事能耐，还有你能够识破邓毅的真正死因，我想你这个师父应该不是个糊涂的。这让我不免担心起他对你究竟是何意图？不过，他借小铃铛给我传话，也算是坦白了此事。原来是个怕死的。”
谭娥唇角勾起几分鄙夷。
“师父的事我已经都清楚，你不必挑拨。”
姜落落想到身子几乎已经康复的老戈，心情好了不少。
“我不是挑拨。只是想感叹，那样的人都会用心护着你……”
谭娥望向身侧的刘通，她只有夫君一人。
谭娥收回视线，转而与姜落落说道，“我真的好羡慕你，如果我像你，一定不会活成这个样子。可命是自己的，路是自己选的，若重来一世，我还是不幸生于谭家，应该还会活成这个样子。我不悔，但是好恨，你懂吗？”
“你不会懂的。”谭娥自顾摇头，“不懂也好。不懂，就是没有这样的经历，多好啊——”
“你没有一丝悔意吗？只说邓知县，他是那样的好人，你也能配合楚幸下得去手？”
姜落落是觉得谭娥有些可怜，但也不能原谅她作恶的事实！
谭娥吸了口气，“若我知道是金人的阴谋，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再说什么还有何用？
“你们带谭青山去认认那些哑巴吧！”
谭娥不再看那张令她羡慕的脸。
谭大夫一听，几乎跳起来，“什么哑巴？他们在哪里？”
从暗窟抓的几个哑巴已经都被送入牢中。
除了没被灌什么药的侯刚作为人证押在大堂上，其他那些受药物影响而失了人性的怪人也被捆在牢中。
正巧闫虎也把杨雄带到衙门。
杜言秋便让杨雄与谭大夫一起去牢中认人。
“大人！”楚夫人终于插上话，叩首高呼，“大人，求您一定找回玥儿！民妇生来当自己是大宋子民，玥儿生在上杭，也是大宋子民哪！”
接连听闻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狠狠地打击她，阵阵轰隆过后，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想，找回她的女儿，让她们母女自顾度日，快快远离身边这些恶鬼。
曾经她以夫家为荣，今日她很怕很怕被夫家连累，死无葬身之地！
而这时，谭娥突然又道，“你们还没抓到楚幸吧？你们最好尽快把他抓到，否则对你们来说会很麻烦。即便我已认罪，一时也无法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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