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妮煎好三个饼后，就用煤灰灭了火，叫了女儿和燕子进来吃晚饭。
她们三个人围着那小桌子，坐在小凳子上，手掰着饼吃。
云妮看到了她光着的脚说道，“我今天忘了给你买鞋，明天给你买过来，我看你的脚是和我差不多大的。”
她看着云妮的鞋是补过巴的，庆知的鞋是露着脚指头，就拒绝了，“不用的，我会自己买。”又笑了一下，“然后再给你们一人买一双。”
云妮母女俩人都没有露出高兴的样子，反而很疑惑，庆知掰了一块煎饼放嘴里嚼着说，“你说你不是四姨太了，还会有钱吗？”
她咽了下，回道，“有啊，我上次来的时候在你那床底下藏了钱，有四十四块呢，够用好一段时间呢。”
“真的吗？”
“真的啊，等我们吃完就过去把它拿出来。”
庆知没说话了，看了下娘亲。
云妮大概是太累了，也能隐约感觉到，听到不是四姨太和藏钱两件事，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问道，“这个事二爷太太知道吗？他们知道你藏钱吗？”
她觉得这问话很奇怪，“既然是要藏，他们肯定不知道啊，他们要知道我就不用藏啊。”
“我的意思是，他们要知道你偷藏，骗人会生气的。”云妮小心解释道。
庆知不悦地，“娘，我们早都不在那里了，你怎么还一副怕他们生气的样子？”
“我……”云妮回答不出，就不理会女儿，继续对着她问，“那你是被太太打伤赶出来了吗？”
她细声嚼着，感伤地，“我的脸和脚，还有肚子……”她撩起衣服给她们看了下肚子又给放下去，“都是让我哥嫂打的，太太没有赶我走，但她容不下我，二爷去了上海后，她就找人来强奸我，我在那待不下去，就自己走了，走的时候就许我穿这身衣服裙子走，连鞋都不准我穿，也不准我再回去找二爷，而我刚走宅门，就碰上了嫂嫂，我被踩伤给强拉回家，哥嫂打着卖我去窑子的主意，我就趁他们睡着逃出来，想来想去只能逃到这里来。”
她说完后，就看见云妮眼含泪水快要掉落下来，“你跟我一样是个可怜人，被家里人打想着卖掉，被太太赶走。”
庆知有点气地，“娘，我们是被他赶走的。”
云妮抹了眼眶的眼泪，依旧不理会女儿，拉起她的手握着保证道，“燕子，你放心在这住下，想住多久都可以。”
她感动地点着头，“嗯，谢谢你，云妮姐，你对我真好，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
“我本来就拿你当妹妹地。”
她扑在云妮怀里，哭喊道，“姐姐，姐姐。”
云妮一声一声应下了，拍抚着她的背，“好了，不要哭，哭是不好的。”
“我知道，只是这两天我实在太委屈了。”
“以后就不委屈了，我绝不会赶你走。”
“嗯，云妮姐。”
庆知看着她们姐妹情深，心里感触良多，想到了好久好久没见过的小麦姐，曾经也是被娘亲收留留下来，当娘亲的妹妹，住在一起好几年，后来就跟个没认识多长时间的赶车夫成亲了，然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娘亲后来也没怎么提起过小麦姐这个妹妹了，倒是时不时就要提起或者说梦话说到那个把她们赶走的二爷。
庆知就这样呆呆愣愣地想着从前，嘴里吃着，觉得大人是可笑的，住在一起几年的姐妹，完全比不过认识不久的丈夫，哪怕被丈夫丢掉了，也是会忘不了，天天想。
燕子想到云妮这天是很累的，不能一直由着自己的情绪让人安抚，就离开了怀抱，擦干了眼泪，“我不哭了，脚好以后我就去找活干，以后我就在这好好地跟你们一起过日子。”
云妮苦笑道，“活不是那么好找的。”
“我试试嘛。”
“嗯……”云妮看向已经吃完了的女儿，“庆知，你洗个脸脚回房吧，我有话跟你四娘说。”
“哦，好。”庆知不在意地起身道。
云妮吃完最后一块饼，就站起来，打算去洗放两天天都没洗的碗，她抢着活儿，“这个让我来干吧。”
云妮道，“你还受着伤呢。”
她挠起衣袖子，把云妮按下坐着，“我手又没事，让我来干吧，你歇会儿。”
“那好吧。”
她虽然脚还疼着，瘸着，手上却很麻利，那半锅的碗很快就洗完了，还抹了灶台，扫了厨房的地。
收拾好后，她就坐在云妮旁边，“庆知已经走了，云妮姐你想跟我说什么啊？”
“我想问问你……”云妮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你真不打算回去了吗？”
“回哪里？”
“当然是宅子里啊。”
“我……”她顿了顿，左手握着右手大拇指，“我回不去了，太太不容我，二爷可能也不会要我了。”
“你是被太太逼走的，他怎么会不要你，你跟他说清楚就好了。”
她叹气，“你不知道他临走的时候就对我没多少情意，我求着他带我去上海他不肯，又跪着求他去我那里一趟，跟我同个房，他也不肯，就那样冷淡地走了。”
“他那天可能只是累了，他有时在外面忙回来就累了，你不要想那么多，他对你怎么会没有情意呢，你那么地好，他会来找你的。”
她怀疑地，“他会吗？会在意一个走了的小妾吗？太太说不定会说我是跟野男人走掉的，他会听太太说的。”
云妮欲言又止，想了想，“那要是他来找你呢？让你跟他回去你会回去吗？”
“我……”她怅然地，“我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但我觉得他不会来找我的。”
“你要是跟他回去了，是不是就要跟着他去上海了？”
“嗯……”她点一下头，“如果他对我还有情分，愿意带我一起走，我就跟他去上海。”
云妮垂下了眼眸，满脸哀伤地，“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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