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珺兴高采烈地换回一身旗袍，杨解放则换成中山装，两人携手出了司令部。王大力照旧带着一个警卫班换便装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两人也没什么具体的目的，只是很随意地闲逛。杨解放买了一些零食拿在手里，边走边投喂。
不知不觉间，前方出现一所学校，不少人进进出出。杨解放不自觉地停下来脚步。益文学校，跟毓璜顶医院一样，是由美国传教士兴办的一所中学。烟台还没有大学，不算军校的话，这所中学算是烟台的最高学府了。这所学校把圣经当作必修课，还要求学生按基督教的方式做祷告。在杨解放看来，这就是一所神棍养成所，把一大批中国青年忽悠瘸了，因此对它很有偏见。
姜小珺说道：“益文学校！小琳就在这里读书。”“小琳？”杨解放想了一下才想起是她的堂妹姜小琳。姜小珺说道：“这丫头平时笨笨的，还真让她考上了中学。我都没能考上。”杨解放笑道：“你一个落榜生说一个上榜生笨，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姜小珺茫然道：“大聪明？你这是在夸我吗？”杨解放道：“这都让你听出来了？果然是个大聪明。”
姜小珺不纠结这个事，建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去找找那个丫头。”杨解放问道：“我们又不是这里的学生，人家能让我们进去？”姜小珺道：“里面有个图书馆，是烟台最大的图书馆，对外开放，我们可以进去。”她这么一说，杨解放倒是来了兴趣，两人一起进了学校。
毕竟这是中学，里面的学生年纪与他们两个相同，在学校里再手牵手就有点不合适了，于是两人并肩而行。姜小珺第一时间想要去找姜小琳，杨解放却想去图书馆看看。于是两人分开，约好在图书馆会面。
杨解放来到阅览室，里面有不少人。除了年轻的学生之外，还有一些成年人，如果不是老师定然就是校外人士。大家都在安静地看书，偶尔有几个讨论问题的，也把声音压得很低。杨解放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先随意地扫视一圈，准备去找找看有什么好书。忽然，他发现角落里有一个熟悉的背影，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他格外熟悉，确定不会认错人，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背影旁边坐着一个青年男子，两人靠得很近又保持了足够的距离，正低声交谈着。
杨解放轻声喊道：“侴姑姐……”背影猛然回头，果然就是侴姑。侴姑喜道：“小……弟，你回来了？”杨解放笑道：“刚回来，你怎么会在这？”他的眼睛却是在打量着跟侴姑坐在一起的青年男子。他也回过身来了，大概二十五六岁，很有书生气质。侴姑回道：“你不是让我们有时间就多读点书吗？以前没这个条件，现在有条件了，自然要来这里读书。”她见杨解放在盯着旁边的青年男子，于是介绍道：“这位是徐约之徐先生，他给我推荐了一本好书。”
杨解放道：“好书就应该多读。徐先生，能否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好书？”书在徐约之手中，他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右手一伸，把书递了过来。杨解放只是看了一眼封面，就忍不住心中狂喜，如果不是场景不对，真想大笑三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拿到手的书竟然是一本《共产主义ABC》，有点薄，显然不是全本。
杨解放笑道：“徐先生，咱们聊聊！”徐约之有点迟疑，望着侴姑问道：“侴姑小姐，这位先生是你弟弟？”杨解放抢着说道：“你可以这么认为，她是我最亲近的人。”侴姑开口说道：“为了不吵到别的同学，要不换个地方说话！”徐约之应道：“也好，请随我来。”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转身在前带路。
杨解放很随意地伸手搭在侴姑的肩上，侴姑没有抗拒，任由他搂着肩。杨解放特意落后了一段距离，低声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侴姑低声回道：“知道。”杨解放又问道：“他跟你接触多久了？”侴姑回道：“快一个月了吧。”杨解放又问道：“那你对他了解多少？”侴姑回道：“对他本人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在长沙见过他们的同志。”杨解放道：“你在长沙就跟他们有接触了？”侴姑摇头道：“没有。只是看到他们被押赴刑场的样子。我一路走来，武汉、上海等地区的官府都在抓捕他们。”
杨解放知道，她在长沙看到的是许克祥发动马日事变后，大肆杀戮我党党员的情形。又追问道：“那你还跟他们接触？”侴姑回道：“那些当官的没几个好人，他们抓捕的那些人大概率不是坏人。就我在长沙城看到的那些人就不像是坏人。他们是那么的年轻，一个个毫无畏惧、慷慨赴死，哪怕是在押赴刑场的路上，仍在发表演说，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信心。真是让人钦佩！又让人惋惜！”杨解放认同道：“他们是一群有信仰的人。”没想到，自己内部最先跟党接触的人竟然会是侴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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