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二十二年的夏季，在西山皇家别苑半山腰迎风阁纳凉的朱由校，让人请来了政绩彪炳的内阁首辅李长庚。
两人一边喝着冰镇凉茶，一边看着风景秀丽的的京城及高楼林立的朝阳新城，朱由校朝李长庚笑着问道：“李首辅，观此盛景，得意乎？”
“这都是有赖陛下的英明睿断，才造就了如今大明的盛世繁华！”李长庚一如既往地恭维道。
“朕虽然御极天下已经快二十二年，但自己几斤几两，朕还是很清楚的，虽然朕提出了非常多的要求，但这些要求能够被贯彻落实下去，离不开以李首辅为首的众多文武群臣！”
“为君分忧，是臣等身为臣子的本分！”
“虽说是本分，但你们当中的不少人也的确付出了不少，这才能有大明现如今的繁荣昌盛！”
“谢陛下肯定臣等努力！”
“嗯，李首辅，古往今来，不管是秦汉，还是唐宋，很难有超过三百年寿命的王朝，现如今的大明自太祖开国以来，已经存在了两百七十四年，你认为大明能顺利渡过这三百年难关吗？”
这个问题朱由校在方从哲致仕前于琼华宫前的藕香榭内问过他，现在又于西山的迎风阁内朝李长庚问了同样的问题。
之前的方从哲为了能够有个安稳的退休生活，选择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现在再问李长庚，朱由校虽然知道同样很难从李长庚口中听到真话，但他依然还是问了。
李长庚做首辅的时间比方从哲还久，他自然也想有个体面的致仕。
看着眼神格外认真的皇帝，李长庚正要敷衍回答的心思，只好作罢。
他拿起桌面上的凉茶连喝了两大口后，突然起身躬身答道：“陛下春秋鼎盛，肯定能见到大明顺利渡过三百周年的壮景。
而且储君颇有贤明，未来定能延续陛下的辉煌！”
“储君之后呢？”
“储君子嗣尚幼，臣无法判断！”
“倒是难得听到了你的实话，坐吧！”
“谢陛下！”
虽然过关了，但李长庚坐回石凳后，身体却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朕不妨也给李首辅说句实话，其实朕心里没底！”
在李长庚的诧异中，朱由校继续说道：“或许朕在世的时候，还能继续维持住朕对大明的绝对统治，但后世之君呢？
朕有可随时调动的几十万精锐大军，但后世之君能像朕一样如臂使指吗？
很显然，他们不能，这无关后世之君是否贤明，而是大明权力的本质也就是商鞅设定的秦政注定了他们不能！
太祖他老人家是何等英明神武，但在他的龙骨还未凉透，建庶人便迫不及待地想逼死他的亲叔叔们，这才导致了太宗不得不发起靖难之役。
太宗的后世之君还能像太祖与太宗一样英明神武吗？还能继续掌控大明内外码？
朕不用翻看实录，便知道他们没有一人能够做到，甚至逐渐沦为你们文官的摆设与泥菩萨。
一直到朕的出现，才逐渐扭转了这种快速沉沦的局面。
李首辅有没有想过，若不是朕的力挽狂澜，现如今的大明会是个什么样子？”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发问，李长庚该如何回答？
皇帝丝毫不避讳地指出他们这些文官将皇帝变成了傀儡与泥菩萨，他又该如何回复？
“回陛下，臣不敢想象！”
“你不敢说，朕倒是可以说给你听，文恬武嬉，不管是面对辽东的建奴，还是面对西南的土司叛乱，亦或是北面的蒙古鞑子，架空皇权的你们都无力应对。
且大明内部因天气逐渐变得寒冷干燥，加上土地基本都被宗藩、勋贵与士绅地主剥夺干净，失去土地无法活下去的饥民们只能像太祖他老人家那样纷纷揭竿而起。
大明的税收一直基本依赖于土地，而能够用来收税的土地却越来越少，国库没钱，自然无力抵抗外敌与内部愈演愈烈的叛乱。
最终，在内外交困且无力应对之下，大明又会步两汉与唐的后尘，很快被推翻。
但你猜，最终会由谁胜出，成了这个新的天下共主？”
“臣不敢想，也无法想！”
“朕恕你无罪，而且朕也可以给你保证，在你百年之后，依然会像优待方首辅的后人一样，也优待你的后人！”
有了这个保证，李长庚不管如何，都要叩谢天恩，“臣叩谢陛下圣恩！”
“嗯，这都是你应得的，这么多年你一直兢兢业业，朕都看在眼里，而且朕当初对你做出配享太庙与陪葬皇陵的诺言，依然有效，而且还是离朕距离最近的几人之一！”
没想到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一直如此之大，李长庚激动地哽咽道：“谢陛下垂爱！”
“起来回话吧！”
李长庚重新坐定后，敛了敛心神，谨慎地答道：“陛下刚才的问话，臣也有过猜想，排除北面蒙古与西南土司和山东妖人后，最有可能成为天下共主的，一是陕西饥民，二是辽东的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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