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猛的回头，见母亲只穿了件单薄的外袄，立马将手中大氅给她披上。
沐氏眸光微怔，倒也没阻止，神情好似软和了些。
“母亲，你之前是怎么知道霍晋不会再出现了？”
沐氏眼神冷淡：“我只是不出门，不是手里没人，你父亲做那些事又没有瞒着我。”
“还有，你这件大氅是你父亲去年送我的生辰礼，我没要给扔回去了。”
“……嗯？哦。”霍翎幸灾乐祸，去年他送的生辰礼母亲可是收了的。
沐氏淡淡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事？”
霍翎摇头，他有些不好意思：“前几日我与如锦冷战之事，想来母亲应该听说了。”
沐氏：“嗯。”
“然后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和好了。”
沐氏：“……所以呢。”
“母亲，如果一个女子觉得你我之间地位不对等，所以无法敞开心扉，那是一种怎样的顾虑？”霍翎问。
一阵风吹来，沐氏的裙摆轻轻晃动。
她静静的看着他：“你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你喜欢上了这个姑娘，想要她如你一般全心全意的喜欢你吗？”
霍翎一愣，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是喜欢赵如锦的。
但全心全意的喜欢……
他回想起往日与绵绵的相处，见到她时的欢喜和甜蜜，看不得她受一丝委屈……
过了许久，他心底一松，笑容灿烂又羞涩：“是，我很喜欢她，也想要她如我喜欢她一般喜欢我。”
沐氏朝前面走了两步，眼眸似盛了高山之雪，清冷的眺望着那朱墙碧瓦束缚住的天地。
“你往上面看，天有多大？”
霍翎抬头：“很小，院子有多大，看到的便有多大。”
他收回目光，朝母亲看去，在看到那双向来平淡无波的眼眸中出现了异彩时，霎那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霍翎张了张嘴，喉咙好似有团棉花堵住，莫名的难受：“母亲……”
“我没你妻子看的明白，年轻的时候对感情热烈，义无反顾的嫁了人，总觉得君若无情我便休，没谁能困住我。”
沐氏唇角泛起苦涩：“后来啊，你外祖父战死沙场，朝廷文官主降，皇帝犹豫不决，沐家孤立无援，哥哥死守边疆，侄儿们十几岁年纪，便要提枪上马，是你父亲一力主张支援兄长，在京城为边疆的战士们费心尽力保驾护航，叫他们后顾无忧。
那时我就在想，若我为男子，定也要提枪上马定天下，驱敌卫国保边疆。
可我，终究是个女子，提出和离，怕是连娘家人都要指责我小题大做，辜负你父亲的恩情。”
霍翎望着她：“可是母亲，将士上阵杀敌，身为朝廷官员，本就应该为他们保驾护航，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没有外祖父，没有沐家，何来如今的昭国？父亲对得起沐家，沐家也对得起他，对得起这天下的百姓。”
沐氏收回视线，淡然道：“恩是恩，情是情，我分的清，可世人分不清，你曾经不也是这般态度？”
霍翎低下头摸摸鼻子，愧疚道：“年幼心不全，话语不经心，如今方知错了。”
沐氏平淡无波的眼眸微垂：“想要一个人对自己敞开心扉，就得自己先敞开心扉，这也就意味着，你要为了她舍弃很多你曾拥有的东西，站在她的位置去思考，给与尊重与爱护，将她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人。
如果你放不下肩膀的责任，就不要去招惹她，到头来，伤人伤己，荒度一生。”
她说完将大氅扔到他手上，转身离开，蓝色衣裙随风飞舞，在雪天里如一朵默然而独绝的梅花。
霍翎望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漫天雪花飞舞的游廊，半晌，往后抬头一看，嚯，他那老父亲正趴在墙上偷听！
“逆子，还不快把为父放下来！”宁国公压低声音怒斥。
看那风雪已经快把他淹成了雪人，就知道他趴了有多久了。
霍翎忍住笑，正想动手把他提下来，忽然瞧见他手里的棍子，笑僵在脸上：“所以，您是过来打我的？”
宁国公：“……你先把为父放下来。”
霍翎冷哼了声，大摇大摆的往门口走：“让你的侍卫想办法吧，我回去用膳了。”
宁国公拿着棍子颤着手指着他：“你个逆子！”
墙外的两个侍卫连忙搭好手，喊道：“国公爷，您还是快下来吧，再待下去怕是要受寒。”
宁国公瞧了瞧院内没人出来，只好往墙后退下，两个侍卫连忙接住他，贴心的给他递上手炉，拍拍身上的雪花，为他披上氅衣。
“国公爷，下次您可不能做这种危险的事了，万一被夫人发现，我们手脚都得给夫人打断。”
“就是就是。”
“说什么呢？”宁国公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清观院，嘟囔了句：“夫人哪有你们说的那般凶？”
两个侍卫：“……”
不凶，就是胸都快踢废了而已。
锦绣院灯光明亮，赵如锦与丫鬟说笑声偶尔传来，温暖亲和，霍翎眉眼不自觉露出柔和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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