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站在岸上，见死不救？”
王晟见王炅仅是松开手，往后挪了一步，没有吱声，继续问道。
王炅两眼发愣，看着面前笑吟吟的王晟，九月艳阳天，一股寒气竟从脚底窜到心底里。
“不是我，我没有……”
他低垂着头，小声念叨，往后越念越大声，最后将这六个字喊了出来：“不是我，我没有！”
“站在岸上的，是人是鬼，你我都清楚。”
王晟勾起嘴角，弯下腰，凑近他耳边，一字一句说道：“岸上风光甚好，你一看就是数年。如今我在岸上，而你在沟渠之中，你猜，我救不救你。”
说完后，他直起身，眼底毫无温度可言，仅余刺骨寒冰。
“不，你要救我，你会救我……”
“你不是我，你不是我！”
“我道德低劣，你品德高尚，你应该救我！”
王炅心惊，可想到被抱走的幼子，舍下脸面大声说道。
这句话，比先前的话更难以脱口，王炅几乎咬着牙，到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遍，才脱口而出。
“抱歉。”
王晟一开口，单凭这两个字，就让王炅的心如坠深渊。
“我也觉得我自己品德高尚。”
“那？！”
王炅沉着的心，再次欢愉跳动，急切问：“你愿助我？！”
“不落井下石，这不正是我品德高尚吗？”
王晟眼底波光微转，眉头微挑，叹道：“你应该谢我，不似野兽，对尔等赶尽杀绝。”
王炅听见这句话，跪着的腿支撑不住，往后一跌。
王晟瞥见王炅，双腿颤颤巍巍，狭长的眼帘也遮不住瞪大的双目，凑上跟前，缓缓说道：“你这般厉害，怎么不将那些人全杀了？是杀不得，还是没本事杀？”
“况且，在我这里，没有一个丫鬟生的侄子。”
“你！？”
王炅瞬间回神，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朝王晟扑来。
王晟却不慌忙，直截了当的问：“你能来求我，怎么不去求王显？”
王炅听见这句话，顿时停下脚步，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嘴角抽动几下，吐出：“显哥在忙，我来寻你又怎的，我问你，帮是不帮！”
他动了动自己厚大的右掌，示意：“不帮，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王晟也跟着直起身，见到王炅威胁自己，毫不慌乱，甚至有闲情逸致，叹上一句：“这才是你，王炅。跪在地上，委屈求全，不像你。”
“少说废话，帮不帮，嗯？”
王炅挥动右掌，带动空气，直接朝王晟罩下。
王晟站在原地大喊：“来人啊！王炅疯了！王炅要打人了！”
别的不说，光王晟这几句话，不足够让王炅停下来。
他眼见着事情未成，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手，可未曾想，自己仅仅上前几步，便被王晟踢了一脚，正中膝盖。
虽没有直接跪下，可腿一麻，右手大力挥下，带着惯性，使得自己踉跄几步方才停下。
王晟拍了拍手，赶在众人到来前，平静叙述：“你为他前前后后做了这么多事，不惜残害手足，你看他可有给你好处？他在镇上大显风光，可有想到你现在跪在地上，求人办事？”
王炅原本不平静的心，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你知道？”
王晟嗤笑一声，时至今日，也不再隐瞒，反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王炅怒吼：“你耍我？”
他看着王晟喜笑颜开，再看着自己从泥土里滚了一遍的狼狈不堪的模样，再傻，也知道自己被耍了。
“此言差矣。”
王晟盯着他，微微一笑：“你不是求我帮你吗？现在我不过是好意提点，给你指条明路。”
“做与不做，成与不成，全看你和他。”
“王炅疯了？！”
柳昭星听见这句话，立马跑来将门打开。
这一打开，就看见自家孩子正站在王炅面前，赶忙过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
她没发现伤口，才看着失神的王炅，喊道：“你们家做的什么破事，自己处理了去，再让我看见你！”
邻里听见王晟的声音，也赶忙跑出来，正巧也看见呆呆站在原地的王炅。
他们家那点事，托村口大娘的福，没一会儿便传了个遍。
“再不走，是不是要我去请族长？”
柳昭星看着堵在自家门前的王炅碍眼，看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喝道。
这一喝，没把王炅喊醒，反倒将他娘给喊了来。
王二嫂子尖叫声穿破人群，直直喊出一条道来。
“我的儿啊！你这是被你弟打了吗？怎么浑身是泥！”
王二嫂跌跌撞撞跑进来，拉着王炅一顿检查，大喊：“你是举人，就可以打人吗？你们怎么回事，还不去请族长，上家法！”
王炅听见这句话，眼睛微动，借势倒在地上，发出虚弱的声音：“没事的，娘。他如今是举人，我们惹不起，就这么算了吧。”
“啪啪啪——”
王晟忍不住鼓了鼓掌。
王静静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目瞪口呆看着许久未见的两人，感慨：“树不要皮，干涸而死，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众人也不是傻子，早前看见王炅气势逼人的模样，现在又看着母子二人拙劣的演技，简直伤眼。
人群中已有人脱身而去，看着样子是去寻了族长。
王二嫂怒视鼓掌的王晟，又转身看着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神，让他继续。
王炅领悟到自己娘的意思，躺得板板正正，王二嫂就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儿啊！你怎么这么惨啊！不帮也就算了，就当我们没有这门亲戚。可怜了你爹，辛苦种地，才帮婆婆拉扯大弟弟，如今一出继，就翻脸不认人喽！”
她说是哭，可雷声大，却见不得半点雨滴。
“啪啪啪——”
王晟再次鼓掌，长叹一口气：“真是可怜啊！兄弟俩拿着弟弟的钱，在家里作威作福，到头来还要说自己劳苦功高，脸皮比清河镇的墙还厚！”
“要真这样可怜，便去将那三百两讨来，我们家再认这养育之恩！”
“三百两？！”
周围人一听，顿时眼睛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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