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蒋万顺冷哼一声，脸上再度被怒火烧红，他猛地甩开风儿的手，背过身去，双手握拳，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咬着牙吼道：“不要管她。”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痛意蔓延至全身。
风儿急得直跺脚，眼眶又红了几分，他几步冲到蒋万顺身边，近乎哀求道：“爸，妈妈很瘦了，真的快不行了，我现在保外就医，她现在住在滨海医院。” 说着，风儿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手指小心地滑动着相册，找出珍妮的照片，递到蒋万顺眼前，眼神里满是期盼。
蒋万顺下意识地别过头，可眼角的余光还是瞥见了那照片。他的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缓缓转过头，定睛看向照片。只见照片上的珍妮，面容苍老憔悴，双眼深陷，头发稀疏而凌乱，哪里还有当年半点的风姿绰约。蒋万顺的眼神瞬间空洞，嘴唇微微颤抖，缓缓闭上双眼，往昔的岁月如汹涌的潮水般在脑海中奔腾而过。那些美好的时光，他们曾漫步在海边，听海浪低语，看夕阳余晖洒在彼此身上；那些痛苦的过往，争吵、误解、分离，像一把把利刃，一次次刺痛他的心。良久，蒋万顺缓缓睁开眼睛，眼眸中满是痛苦与挣扎，他长叹一口气，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你明天上午 9 点半接我吧。”
风儿听到这句话，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他用力地点点头，连说了三个 “好”，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满心欢喜地想着，总算能完成妈妈的愿望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大地上，却驱散不了蒋万顺心头的阴霾。第二天 9 点半，风儿稳稳地开着车，一路疾驰向绿宝园。车内，蒋万顺坐在后座，双手不安地交握着，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里像被乱麻缠绕，五味杂陈。身旁的陈刚，也是一脸凝重，时不时轻咳一声，打破车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不多时，车子抵达滨海医院。医院大门前人来人往，嘈杂声、呼喊声、汽车的鸣笛声交织在一起，刺得人耳膜生疼。风儿缓缓停好车，三人相继下车，蒋万顺的双腿似有千斤重，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鞋底与地面摩擦出滞重的声响。他们随着人流步入医院大厅，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让蒋万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胃里一阵翻腾。乘上电梯，风儿抬手按下 7 层按钮，电梯缓缓上升，每一层的停靠都伴随着新的人流涌入，病人们或面容憔悴、眼神黯淡地倚靠在亲人身上，或虚弱地坐在轮椅上，被家人推着前行，家属们则满脸焦急与疲惫，这一幕幕如同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蒋万顺的心间。
终于到了 7 楼，电梯门 “叮” 的一声打开，三人鱼贯而出。风儿在前面引路，脚步匆匆，带着蒋万顺直奔 99 号独产病房。推开门，一股混杂着药水味与沉闷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蒋万顺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珍妮，她头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像冬日里衰败的枯草，毫无光泽，脸上的皱纹深得如同沟壑，岁月的沧桑在这一刻尽显无疑。珍妮双眼紧闭，瘦骨嶙峋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药水一滴滴缓慢落下，似是在诉说着生命的衰弱。
风儿眼眶瞬间红了，几步冲到妈妈床边，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叫道：“妈，爸来看你了。” 珍妮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眸在触及蒋万顺的瞬间，闪过一道光亮，嘴唇颤抖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万顺，我想你。” 风儿见状，急忙跑到床尾，双手握住摇把，使出全身力气，快速地将床摇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滴在洁白的床单上。
蒋万顺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珍妮面前，嘴唇嗫嚅着：“你，你好好养病啊。” 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都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我，我，我，我想与你讲几句话。” 珍妮情绪愈发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干枯的手在空中无力地挥动着，似是想抓住什么。
“你，你讲嘛。” 蒋万顺强装镇定，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着口水，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
珍妮眼神在风儿和陈刚身上扫过，目光中透着一丝决然，她微微别过头，用沙哑虚弱的声音说道：“你们出去吧，我想单独与万顺聊聊。” 风儿咬着下唇，眼中满是不舍，却又不敢违抗，只能轻轻点头，和陈刚一起慢慢退出病房，轻轻带上房门，独留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 “滴滴” 声，一下下敲击着两人的心。
窗外，阴沉的天空仿佛一块巨大的铅板，沉甸甸地压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冷白色的灯光毫无温度地洒下，徒增几分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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