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仅衣着风格天差地别，蕴颜今日神貌恭谨端正，虽有请求之意，却并不似那日的柔颜媚骨。
说话平稳有力，无一丝弱气。外表还是白净清秀，但并不刻意勾人。
月昭每天见的魔兵魔将多了去了，蕴颜特殊点，跑到她房间，但也就见过一面，还是在她极累、极烦躁、满脑子都是瑾珵的情况下，所以月昭现在是真的没有认出来。
她在座椅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歪着。拿出一只胳膊，垫着扶手托起自己的脸，心想为什么不能在下巴上长一根骨头支撑头颅呢？
算了，没有也罢，现在当务之急是探探这个守卫的底，月昭的眼睛快闭上了。
魔兵大阵比原来指挥的魔兵多了上百倍，魔兵一多，各种事情就更多了，排阵，武器，练法，数不清的事要她操心，她要把这些魔兵培养成自己的手中刀，不能掉以轻心。
蕴颜站在厅中，本来低着头，可一直没听到什么命令，不由得抬起头偷看，恰好捕捉到她从双眼无神到完全闭上的刹那。
她这是什么意思？
狐狸心思多转，想到自己在说了妖丹的事之后，她才有了别样的目光，虽然那目光中没有贪婪，是一种像是...看一个抱着异宝的幼年精怪行走在魔域闹市之中。
对，是这种感觉。
但上位者何其伪善，她在等自己的诚意吧。
蕴颜默默站在那里等了一息，终是抬了手解开自己的衣襟腰带......
月昭的头一低没撑住，震醒了瞌睡，看见眼前没多远，那个人在解衣服。
已经露出一片胸膛，他将腰带扔在地上，啪嗒一声。
月昭的瞌睡可算是虫跑了。
“你做什么！”
蕴颜的手已经在外衣上了，“大护法，我取妖丹给您。”
月昭嘴巴都张开了一点，神思还是困顿，“怎么取？！”
他也没经验，料想应该是对着妖丹那处，挖出来...强自镇定气息，“用手。”
太血腥了，难道不是用灵力取？月昭急呼，“我不要你的妖丹！赶紧包起来。”
蕴颜的手乍然滞涩，她不要？
那她要什么？
为什么会让他进来？
难道已经认出他来了？她是在想...
纷飞的念头又充满了脑子，有些迟疑。
月昭才察觉自己着急了，“呃，我得看你表现再决定要不要，万一你不得用。”
蕴颜的眼睛清亮起来。
不得用？
她是想用自己的！
这说明自己不会被完全当成一个妖丹供体，他赌对了！
心头升起蓬勃剧烈的喜悦，火一般烧的他头皮发麻。
他声调有些高扬，一丝颤抖，“大护法，您尽管吩咐我吧，我必竭尽全力！”
蕴颜想起刚才，她让他，包起来。
迅速拾起腰带整装，没多一会就又恢复成那个清爽干练的样子，比刚才还多了些干劲儿。
手虚虚握着拳，等待着她的命令。
月昭还提防着他，想了想到底要他做什么，说话也模模糊糊，“既然你是守卫，我就考考你守卫的本职做的如何。”
接下来从一些浅显的开始问，城防有多少道，有多少魔兵魔将和守卫，在什么地方设关卡，慢慢问到各道城防的具体样子。
蕴颜渐渐有点踟躇，因为有些东西，是他这个小守卫注定不可能知道的事。
如果太普通，太平庸，大护法怎么可能会用他。
一场问答下来，他焦急的向她要一点时间，“三天，大护法，给我三天时间，您再考我。我绝不会让您失望。”
月昭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嗯。”然后起身轻轻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蕴颜恭敬感激，回狐狸洞的一路都是畅快的。
刚才他竟然有一瞬间想岔了，以为是要他伺候。
蕴颜并不对这事有什么矜持，也没有不甘，吸引他人的手段是狐族天生的本领。
他暗中认定了投效她，此前还主动向她献过。
但终究，比不过用强有力的战绩赢得赏识来的更酣畅。
*
魔域拘魄牢，关押着数量可观的妖魔和修仙之人。
阴气弥漫，晦暗磷光闪烁其间，幽闭窒闷，犹如永夜之渊。
平日里无星月之辉，无风声鸟鸣，唯余死寂一片。
而最近这些日子，拘魄牢的深处，犹似九幽黄泉，妖魔道阵阵哀嚎与绝望之泣，缭绕于石壁之间，久久不散。
一袭素白衣衫的瑾珵，端坐于黯淡处，仿若幽谷之兰，遗世独立。
素手抚七弦琴，音律缓缓，声调漫漫。
他下首是几个不太听话的妖魔，被绑缚着魂魄，满地乱滚，痛苦叫嚷求饶。
瑾珵似是没有听见那些凄厉的求饶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作为师父的月昭怎么也不会想到，闻缈峰素来只用作修炼养性，从不作为攻击法器的七弦琴，会被他用来折磨妖魔。
暗流涌动，旋律丝丝缕缕穿透每一个听者的耳边和心间，挑起他们最痛苦的回忆，一遍遍回放，加重。
循环往复，仿佛永无止息。
这不同于任何一种酷刑，直刺耳膜，深入灵魂，
引导着他们步入最绝望的深渊，不断放大他们的痛苦。
渐渐，有的妖魔只能蜷缩在角落，祈求无尽的苦难能够有一刻的停歇，但无法。
也无法自毁，他们的魂魄被拘，什么时候死，由不得自己。
修仙者与妖魔是天生的死敌，瑾珵的上位被视为对魔族尊严的侮辱。
挑衅者一个接着一个，都被瑾珵解决了。
现在都匍匐在他下首，只求一死。
瑾珵忽而轻漠一笑，他们都在求死，为什么师父不愿杀了青澜。
这算是惩罚之中较轻的一种了吧。
一连多日，她只让雾灵去找过他一次。
找了一次就没再找了。
他想起青澜曾说的那句青梅竹马。
眼神暗暗。
他的份量不如青澜吗？
若是他明知惹了对方不高兴，不论身处何地，也要想尽办法尝试见她的。
她终是不如自己对这份感情在意的那么重。
她怎么就那么狠心沉得住气。
心境越沉，琴音越淡。
下首的惊叫越凄厉。
俊彦昳丽，红唇白肤。
任周围惨声纷乱，他自犹入玄圃仙境，
深暗的双眸中藏着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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