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查了好几个晚上的资料，陈顺郁闷得发现自己脸上多了好几颗痘痘。
何进生之前说的没错。
虽然陶雪的粉丝众多，但网上批评她作品狭隘，男凝意味重的也不在少数，更有甚者攻击起了陶雪本人，说她在大学的时候私生活泛滥，如此云云。
“看得怎么样了？” 周诚往陈顺的手边放了一杯加冰椰汁拿铁，“这两天辛苦你了，来，喝杯咖啡放松一下。”
“哎呦，累死了！这两天看了这么多网暴内容，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好人啊！” 陈顺疲惫地往后一仰，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发出一声惬意的哼哼。
“怎么了？你怎么就是一个大好人了？” 西门撇了撇嘴道。
“我当然是好人了！” 陈顺一下挺直后背，用手指用力戳着屏幕，“看看！看看，这些人都说的什么话？哎呀，不喜欢别人的小说，可以不看嘛！不是还有别的小说吗？干嘛要这么恶毒的诅咒人家？”
说着，他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可从来没说过这样恶毒的话。我给你们念念啊，什么泼大便啦，走路被砖头砸啦！啧啧，这儿还有人说，祝愿陶雪每天出门都被车撞一遍…… 跟他们比，我当然是好人了！”
“咦，不骂人就是大好人啦？什么时候做一个好人的标准这么低了？” 西门不依不饶。
这对活宝每天不这样互相折腾一下，大概会皮痒痒。
一旁的许青禾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像是在看那些不堪入目的谩骂和攻击，但又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过了一会，她干脆搬了个椅子坐在陈顺旁边，开始一条一条地翻看评论区，眼睛转动地倒是很快，基本两三秒就从一句话的第一个字看到了最后。
第二天早上，许青禾顶着乌黑的黑眼圈来到几人跟前，递过来三个网名，说道，“如果从网络暴力查起的话，这三个人可能有点问题。”
“为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道。
“两个原因。” 许青禾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她有干眼症，不能长时间对着电子屏幕，此时只觉得眼睛又酸又胀。
“第一，「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里的一句，对方哪怕在这种情况下都要引用诗词，说明可能是个喜欢诗词的人，所以我找了所有评论里出现过诗词的ID账号。”
三人的嘴巴齐齐张成了O形。
“第二……” 许青禾抿了抿嘴巴，“那句话严格意义上只是个短语，不需要任何的标点符号，但对方却郑重其事地用了一个句号，而且那个句号很饱满，说明这是个人的表达习惯。”
周诚他们更惊讶了，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所以，留言中句末带句号的也是我们的怀疑对象。” 她补充道。
“还真是！青禾姐，你太牛了！” 陈顺拿着手机说道，“从微信聊天记录上看，我身边大部分人确实没有句末用标点符号的习惯。哎！好多人连逗号都不用，断句全靠空格键。”
说完，他瞥了眼西门，“比如，西某某。”
“所以，青禾，你的意思是这三个人都符合「具备一定文化修养」以及「使用标点的习惯」？”
周诚不理会陈顺和西门的打闹，神色严肃地看向许青禾。
“嗯。有了这两个约束条条件，剩下的就是把IP地址在中京附近的人筛选出来，重点排查陶雪失踪前一周在网上发表不当言论的人。”
***
一路上陈顺都在翻看那个叫ID为「闻机起舞」的人发的帖子，越看他的眉头皱的越紧。
“现在无聊的人可真多，天天没事干在网上骂人。这个「闻机起舞」每天要给骂陶雪的评论点上两百个赞，真特么闲啊！”
陈顺一顿哀嚎。脸上的表情让人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在骂网上这些喷子，还是羡慕他们每天有那么多的时间上网。
只一上午的功夫，几人就排除了前两个键盘侠的嫌疑，过程倒也不曲折。
他们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从陶雪消失到现在，至少有一打的人可以证明他们逛过超市，去过电影院，陪孩子溜过公园。
在公安系统里，网络犯罪是和刑事案件分开办理的。
这两者的案情性质，作案手法，社会危害性都有很大差别，所以省公安厅的培训项目都是分开进行的。
四人中，除了周诚实习的时候跟着当时的师父捣毁过一个网络金融诈骗团伙，对许青禾、陈顺和西门三个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线下见到所谓的「键盘侠」。
不可谓不大开眼界。
那个ID叫「赤兔马」的人打开门的时候，四人的脸上同时出现了惊异的神情。
眼前这个戴金边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十分儒雅，细条纹衬衫里还隐约可见里面的白色背心，一看就是一个体面的人。
“「赤兔马」还是中京职业技术学院的教务主任？真没想到私底下会做出这样的事！” 陈顺撇撇嘴，“真是人不可貌相。”
“顺子哥，你又错了，「人不可貌相」是褒义词，” 西门幸灾乐祸道，“指的是不可以小瞧一个人，搞不好人家有你不知道的才干。”
“你能别老损我吗？” 陈顺翻了个白眼。
「赤兔马」起初以为周诚他们是附近派出所过来负责安全宣传的，得知他们的真实来意后，十分尴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考虑到家里还有小孩，做妻子的也未必知道自己的丈夫在网上是那样一个角色，周诚他们最后是在楼下完成对「赤兔马」的问询的。
据他坦白，自己是工作和生活压力太大了才会这样。
巨大的负性情绪积聚在心里，急需一个发泄的窗口，他发现在网上攻击别人不仅很爽，还很容易找到自己的同类，这让他有种幸福的归属感。
后来，他变得越发不可收拾，每天不上网骂几句心里就不舒服。
“这…… 这就像是心理治疗……” 「赤兔马」摸摸头，眼神躲闪，“发泄完就好了。其实我压根不看小说，也根本不认识那个叫「陶雪」的。我…… 就看别人都这么骂，我也这么骂…… 而且一直以来也都没人找过我……”
眼下，几人正开车去往「闻机起舞」的家里。
车子拐了个弯，来到一个叫「中江花园」的小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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