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飞速溅起的水雾，不断从车屁股处喷出。突然，后方的雨雾中蹿出两道亮白的灯束。紧接着，镶着小金人车标的霸气车头，靠左疾驰而来。
出租车猛地加速，却像个孩子般轻易被身后的大人追上。
“小姑娘，趴下！”
劳斯莱斯鸣着长笛，近两辆出租车的车身一晃而过。车尾的车牌，和季家别墅停着的劳斯莱斯的一模一样。 爸？！
“泉叔，快追。”
频闪的双跳灯，逐渐远去。朱海泉面色严肃道：“追不上，追不上。好车就是好车啊。”
“这条道有岔路吗？”
“这片是山村田地，过了殡仪馆，有岔道上凌北市的高速。”
“不用追了。您就最适宜的速度到殡仪馆。”
手机屏幕上，大大的12:59跳到13:00时，红叉消失，多出了两道信号的竖杠。
“您好，这里是宝山派出所……”
“从市区到宝山殡仪馆的高速路口，大概前行15分钟的地方，有两辆大货车亮着双跳灯，但没车牌。有一辆轿车停在山脚下的水田里，很不寻常。你们可以派人过来看看吗？”
“请问您现在在现场吗？”
“不，我要赶去殡仪馆，还有我们经过的时候，好像有枪声。雨很大，窗户也关着。我不是很确定，但真的很像。”文东强擦过罗琳胳膊的枪声，好像烙印在脑子里。也可能是杯弓蛇影。
和派出所说清楚，林思思先后打了季冰和林义的电话。仍然暂时无法接通。
想拨季鸿的，发现脑子里根本没有存号码。
水田不知什么时候，统统被高山取代。相对而望的山脉，只露出山脚的防滑坡的凌兴骨架。半山腰以上的葱郁树木，都隐入厚重的雨云中。
劳斯莱斯的双跳灯没了踪影，出租车以80码的速度，穿行在没有飞鸟走兽亦无人烟的双车道右侧。
不论车与车的差距，拿过7次世界冠军的年轻司机，肯定难超越。三十岁不到的司机，一年前的一次训练，扭伤了脚筋面临退赛的小伙子，靠季鸿的中药调理再次一举夺冠。车迷们都在欢呼他赛车生涯中的7连冠，却从此退役成劳斯莱斯的专属司机，说华佗在世的手怎么能握方向盘呢？
而他在清江别墅也有房，刚好方便随时接受季鸿的呼叫。但季鸿嫌他开车太洒脱，平常都是他同样冠军出身的教练父亲代为日常出行的司机。
今天却是老司机的冠军儿子开车。
林思思蹙眉，望向烟云缭绕的高山。长久卧床的虚浮，慢慢从乏力的双腿向上游走，撅住了心脏。
“泉叔，到您这个年纪，还会迷失人生的方向吗？”
“我啊，没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想着开到开不动的那一天，就给我家闺女带娃。但我那不省心的闺女，到现在都不想谈恋爱。怎么催都不听，我和她妈妈都担心都躺病床上了还见不着外孙呐。”
林思思不自主摸上腹部：“大人生了孩子，都会爱。您有见过不爱的吗？”如果把出生的宝宝带到妈妈的坟前，她会开心吗？还是深夜入梦责骂她扰了她的清净。
“是和父母闹别扭了吗？”
林思思摇摇头：“只是忽然想起孤儿院的孩子们。”如果没有老院长的慈爱，她还能读上大学吗？
“父母和孩子，多少都有代沟，毕竟两代人。但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他们可能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怎样沟通，就用了他们觉得对的方式。有什么不开心的，多和他们说说。我和我闺女也会急眼，但说开了，就好了。”
林思思苦笑了笑说：“我可能要等百年之后……”如果有来生的话。算了，要来生干嘛？至少这一世还不算仇人。
“孩子啊，可别这样想啊。多沟通才能解决问题，气越憋越多的。听叔一句，真的。有时候父母碍于面子不好先道歉，子女稍微软一点，他们就心里乐开花，烧桌好吃的等你回来了。那桌菜就是歉意，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嗯，我没事。”林思思抿抿嘴，把手机塞进挂在驾驶位的布袋里。“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问，就怕我没什么文化，回答不好。”
“我学的心理。在书上看过一个问题：如果自己的家人违法犯罪了，该不该大义灭亲？”
“理是那么个理，但做起来很难。”
“如果……您会吗？”
“不会。情愿包庇进牢子，也不能忘恩负义。”
“嗯，如果谁真能不管不顾，才枉为人吧。”
是这个理。
倾盆的雨势一点不见缓，敲击着车窗的声音，都让耳朵频频出现有人喊她的错觉。
出殡没有天气讲究吗？还是着急着什么？
见到真相前，不该胡思乱想。但爸为什么也这么急着赶往殡仪馆？
林思思攥紧这件分辨不出是季冰买的还是吴雨夏买的黑色面包服——吴雨夏先买，季冰也买了件一模一样的，说我季冰的老婆，还需要别人买衣服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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