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重林此番离开，只告诉了陈泫一人。
因此当第二天一早，等宋渊发现迟重林不见了的时候，后者已经很难追回来了。
宋渊简直要疯了，在房间内不断反复踱步。
这是他头一次因修炼以外的事感到焦头烂额。
掌门师兄信任他，此次赌市之行这才将这几个孩子交给他。如今队伍的阵容与出发时相比，简直称得上寒酸。
明明去时有六个人，除去一个要回家被关禁闭的宁云浅，五人如今却只剩下三个，弟子辈只剩下一个柳思远！
薛旻因五阴炽盛前往九宝门这也就罢了，居然回程半路还跑了一个迟重林。双方的房间只隔了一道墙，而他居然毫无察觉！
这简直是天大的打击！
柳思远先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门口走：“一晚上走不了多远，我现在就把小师弟追回来。”
“先等等。”宋渊沉声抬手揽住，接着转头看向若无其事坐在一旁发呆的陈泫。
身为迟重林那混小子的师父，陈泫昨晚还与他同睡一间屋，迟重林半夜离开，陈泫不可能全然不知情。
“小六，你说说。”宋渊问。
柳思远也转头看向陈泫，等待着后者的回答。
“……”陈泫坐在桌旁，目光看向窗外道，“走了。”
那语气，端的是坦然自若，平淡如水。让宋渊想瞎眼说“小六绝对不是同谋”都说不出口。
“你——”宋渊深吸一口气，但看着陈泫淡然的侧脸，又顿时没了脾气，无奈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问完这话后，陈泫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两人，开口道：
“他想做，就去做。”
——好一个支持弟子想法和梦想的绝世好师尊！
宋渊心口一闷，当即无言以对，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师叔，既然小师弟将此事与你说了，应该也告诉你他要去哪儿了吧？”柳思远眼看二师叔不行了，连忙自己顶上。
陈泫倒也没隐瞒：“百剑乡。”
百剑乡？
柳思远一愣，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传说中那个埋葬着剑圣和他生前无数藏品的陵墓？
可百剑乡阵法密布，妖兽横行，若非有元婴以上的修为，进入那里完全是送死。
这百年来，有无数人想要闯入百剑乡，寻找当年剑圣留下的宝物。其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死在了路上，仅剩的少数活着回来的人，要么精神失常，要么一无所获。
因此，也有人认为，剑圣宝藏一事只是以讹传讹，百剑乡就是个破坟，其实根本没什么宝贝。
但无论如何，以迟重林如今的修为，一人擅闯百剑乡，还是太过冒险了。
“那怎么能行，”柳思远面上涌现担忧之色，“小师弟怕是听信了关于百剑乡的传闻，但就算是要闯，也该和我们商量一下。他平常也不是不计后果的性子，怎么此次如此冒失？”
宋渊似是缓过来了，黑着一张脸，也不说话，手中抓起自己一人高的重剑就要往外走。他看样子是气极了，一副要抓回迟重林后将他活砍了的架势。
“师叔，师叔消消气，”柳思远见宋渊浑身煞气，生怕他真将迟重林的两条腿全都打断，连忙跟上劝阻，“小师弟只是年轻不懂事，冷静师叔！小师弟罪不至此啊！”
不待宋渊推门而出，他们两人就被陈泫的一句话叫住了。
回头一看，后者不知何时起身走到窗边，面无表情地看向楼下吵嚷的街道。
“没时间了。”他说。
*
当日晌午，一身寻常人打扮的迟重林坐到一家酒楼中。
经过一整晚的御剑，他抵达了广元城。
迟重林身上没有多余的盘缠，凭他兜里仅存的几个铜板，翻遍整个菜单也只够点一壶茶。不过，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吃饭。
迟重林的位置在一楼的散座中。酒楼占地不大，为了多招揽几桌客人，老板只能将每个桌子之间的间隔搬得极近，仅留下一人恰好可侧身而过的距离。
若是身材臃肿些的，说不定还会被卡住。
自从坐在这里后，迟重林已经听到了不少人低声骂这酒楼不合理的桌椅排布。
但这一点却恰好方便了迟重林。酒楼整日人来人往，本就是城中消息最为流通的地方。他特意来此，也正是想了解一下最近修真界和凡间的情况。
喝下杯中的苦涩茶水，迟重林敛眸，凝神分辨四面传来的人声。
“……我家那婆娘，你是不知道啊，凶得很，你不懂，等你以后娶了媳妇就知道了，”这是隔壁桌满面红光，大吐苦水的中年男人。
“王公子，我敬您一杯，以后小店的生意也仰仗您了……”这是二楼包厢，身形矮小干瘦，哈腰点头讨好老东家的长须商人。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老子这把大刀第二天就砍到你头上！”这是一楼角落中，一名身材魁梧，满面横肉的汉子。
他表情狰狞地将一白面小生堵在墙角，旁边还站着一个犹豫着要不要劝架的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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