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江父和福伯知道真相后的震怒，白青云却更在意另一件事。
她如前两次那样，看着江泗的眼睛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母亲在江州？”
江泗睁开眼睛，跟白青云对视片刻后，便放弃挣扎。
前一次的经验告诉他，挣扎只会让自己受伤，并不是对自己说实话有任何影响。
没有了这些多余的抵抗，这次的答案得到的比前两次都要快。
“大老爷去信京都，虽没有直接说明，只说大夫人病重思念女儿，想要将大小姐的一应物件运来江州，寥解思念，家主就隐隐有些猜测。”
江父沉默半晌，心中确实知道，自己的冠冕堂皇之语是不会轻易骗过他那位久坐高堂的父亲。
若非如此，也不会将江家衰败之相的世家大族仍然在京都拉扯这么久的时间，在各大家族、寒门，甚至是陛下的手中周旋。
显然，仅仅只是通过联姻是不会有这样的效果的。
没有些家主本身的运筹帷幄，江家早就被赶回神医谷，做个乡野的大夫，远离权势的中心。
当年女儿逃离京都，江家不是没有派人寻找过，父亲也曾怪罪于大房，让他筹谋多久的事情终究失败，他又怎会不恨！
可这恨，早就在大房付出沉重的代价之后抵消了，他们父子两促膝长谈的那一晚，江家派出的搜寻之人尽数追回，江父也答应在官场上助力江家。
虽说鸿胪寺干不了什么实质的作用，但给人使绊子也不是件困难的事。
以韩家为首的武将，可是经常在朝堂上与世家争锋相对，这是建朝以来就出现的现象，已经变成无解之局。
武将在前线征战，战争结束后边疆线会存在一段长时间的平静，决定这平静维持的时间就是京都的谈判桌。
就那一次，他答应父亲用自己的职务之变让韩家的一位将军受罚，好在自己把握好了尺度，没有让大昭损失一员大将。
但这样僵持的时间，却将原本平衡的局面短暂打破，虽然后面又重归平衡，但那一次，却是让羸弱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赈灾。
最终，大皇子殒命，二皇子染上瘟疫重伤身亡！
他不止一次，后悔当初的决定，但如今看着女儿安全在乡野生活，虽然清苦，但至少没有了江家的羁绊，生活也简单一些。
只能心中默默安慰自己，日后若是有机会，暗中偿还韩家的损失也好。
自己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但幸好女儿生下来的孩子都是不错，只能等到合适的时机将其中的恩怨告知，让小一辈去沟通。
可与韩家的恩怨暂且不提，父亲明明已经从当年的“交易”之中说明，不再追究慧娘逃婚的罪过。
如今寻到了人，他隐晦的告知，又为何会从中阻挠呢？
自己带着妻子满世界的寻亲，他不是不知道啊！
再一想这江泗背后之人，江父寒眸中竟然闪过一丝杀机，跟平常的谦谦老君子的儒雅模样截然相反。
他沉声问道：“家主不会轻易将大小姐的踪迹示人，为何她会知道？”
她，自然指的就是老夫人，他那个继母，江泗背后真正的主子。
他从未在人后叫过一声那人母亲，只在父亲面前尊称一声“母亲”，从来不会多说什么。
江泗眼光心虚一闪，嘴上不带抵抗的痕迹说道：“是……我将家主的猜测告诉老夫人的，此行也是受命确定大小姐的踪迹。”
“呵呵，倒是没有想到，你倒是个忠仆人，家主书房的信件，都敢在那女人身上嚼舌根！”江父咬牙切齿，手心捏在椅子的扶手上，青筋暴起。
女儿和妻子，是他不能触及的逆鳞，江泗，很显然在他的底线反复蹦迪。
若是能够容忍这样的人存在，他也就不会如此有血性的暴走了。
“江福！”他沉声叫道。
福伯迅速回应：“在！”声音洪亮，却也是带着怒气的。
“我记得，你曾经在济世堂学过，如何将人的舌头拔了，还不会危及生命，可有此事？”
福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震惊的江泗，阴恻的看着他说道：“回老爷，的确学过，就是这手法许久不用，有些生疏，想来过程要受罪一些，不过没关系，保准要不了人命就是！”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先折磨一趟，再拔了舌头！
江父随后看了一眼妻子和女儿，看着两人紧紧的握着，眼中闪过一抹柔光，随即又变得坚毅起来，对着白父和白青云说道：“你们先回院子里用膳吧，待会儿的场面一定不好看，就别看了。”
守在院门外的嬷嬷闻言正准备进来搀扶，却听见白青云说道：“慢着！”
她盯着江父看，眼神中是不能出言拒绝的坚定：“不能拔！”
福伯刚踏出回屋里拿工具的半只脚无奈收回，心中想着面对如此机敏的小小姐，还是将这样做的用处直接表明比较好。
别看她年纪小，但心中是个有主意的，只是看如今拦着他动作的坚决，只道是年纪尚小，心慈手软。
这倒也没什么，小姑娘要想练就临危不乱、当断则断的性子，若是见识少了，很难达到这样的要求。
再者若是心狠，造下的杀孽也不少，这对于一名本该温润如玉的女子而言，确实有些残忍。
所幸他还没有老到不能动弹，还能护着小小姐他们，做他们的“杀手”，像护着小姐一样护着他们长大，也算是报答江家的恩情……和自己的一些私情！
说句僭越的，他看着白母长大，早就将对方看做是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自然也要护着女儿的孩子们。
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清楚，免得小小姐心中有疑，也省得小姐觉得老爷残忍，又平添什么误会。
他收回的老腿向前走近，耐着性子娓娓道来：“小小姐有所不知，这江泗既然已经知道小姐在江州，按照家主的性子自然不会追究，但若是老夫人从中作梗，怕是会给小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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