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落荒而逃，没有看见傅昇手臂上因为忍耐而暴起的青筋。
没见到人，傅昇可以自我欺骗，他不在乎了，深爱着的那两年时光就当他随手送出去，给人玩玩儿消遣也无所谓，反正日子总要过下去，有没有许若都一样。
忽略算计和谎言，许若所在的日子，是他知道自己身世后为数不多轻松的时光。
没有和傅家的人做亲子鉴定，傅昇至今顶着私生子的名声，不管坐到哪个位置，他最响亮的名声还是傅家私生子。
老一辈的往事随着傅家老爷子的去世，变成一片小小的雪花，化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从选择和傅寅争抢的那刻起，他就做出了选择。放弃梦想，放弃最重要的坚持，连骨气也没有了，像争夺一根肉骨头的狗，呲牙咧嘴，蠢态百出。
争到最后，他咬着仅剩的肉，哪怕那块肉会拖死他，也不愿意松开。
想做一个有底气也有能力留住爱人的人。
但他混得太差了，他不会管理一个公司，只会写写代码，跑跑程序。他没底气也没能力，和那些闪闪发光的人相比，他做得再多，也逃不开变成尘埃的命运。
于是选择不再打扰，把虚无缥缈的爱放在心底，靠恨过着渺渺无期的日子。
恨是许若收不住心，说走就能走，就像他们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动过情一样。
可他知道，不是的，许若也会情不自禁，会对他说爱。
有演戏，也有用情至深。
他不是傻子，没道理次次都被许若算计。
于是他又恨许若永远是轻松惬意的，他不过一个过客，却要背着大山过一辈子。
但进入傅氏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不该让许若背锅。何况……他希望许若永远快乐。
他连恨都不纯粹。
重新见到许若时，他只觉得是在做梦。他表现得异常平静，不是心中毫无波澜，是怕情绪太激烈，扰乱了梦境。
许若是个小气的人，走了五年，不仅自己不愿意来看他一眼，连梦都不常入。
后来他终于反应过来不是梦，许若是真的回来了。
可沈修沅也回来了。
重新找到他是因为太空虚了需要一个人过渡这段孤独的日子，还是又把他看成了必须得到能够用完就扔的物品。
傅昇看不透，他从来都没有自信。许若不会真的成为他的人。散场太难看了，满地鸡毛。许若说得没错，他确实怕，怕重蹈覆辙，怕一场期待再次落空。
宁愿继续恨下去，也不想被许若勾起好不容易不再在意的爱。他本来都习惯了，他不想改变。
傅昇用刺武装自己，许若只要靠近，就会蛰得满是是血。
是他强行把许若推开的，恶语相向，字字讥讽。
许若遂了他的意，退得很远，干脆消失在他面前。唯一一次打扰，是作为台下宾客，见证他和别人的感情。
如果这便是结束，也挺好的。可许若重新出现了，倾家荡产把他和傅氏扶起来。
他和傅家毁就毁了，何必做到这一步。
许若，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变得不像从前。
为什么有时你满眼都是我，我却一点都不开心。
傅昇闭上眼睛，眼皮滚烫。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死过一次了。
许若。
*
许若长得好，工作态度也端正，针对他的毕竟是少数。相处的时间长了，大多数人更愿意和他交朋友，特别是女同事。
朋友总比敌人好，没人乐于给自己找不痛快。
隔壁工位的女同事连续三天恰巧和他一起下班，以前的许若会很敏锐，但现在的许若看谁都是大糊脸，没心思往那方面想。
女同事坐不住，眼看着人就要往另一边走，连忙拽住了许若的袖子。
“还有什么事么？”许若礼貌地停下脚步，问。
“那个，”女生撩了下头发，左顾右盼确保附近没几个人后，细声细语地问：“许若，你觉得我怎么样？”
连名字和人都是最近刚对上号的，许若短暂地蹙了下眉，道：“挺好。”
“……”
这也太敷衍了吧，女生心说怎么这么不开窍，正准备打直球，嘴巴才张口，路边一辆黑色路虎就跟等得不耐烦一样，喇叭声震天响。
想不注意到都难，现在的人都什么素质啊，女生恶狠狠扭过脑袋，打算骂完再继续表白。
防窥玻璃降下，露出路虎主人的脸。
女生偃旗息鼓，脏话拐了一百八十转愣是变成了：“傅总，您也下班啦？”
“你想继续加班？”傅昇淡淡瞥了她一眼，说出的话能让打工人心律失常。
女生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
“公司门口不需要吉祥物。”傅昇似有所指道：“这儿不是给你们谈私事的地方。”
傅昇不爱笑，在公司素有“傅总一怒，伏尸百万”的恶名。此话一出，女生哪儿还记得什么许若，连忙应好，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地逃离傅昇的视线。
许若声都没出，见傅昇一直盯着自己，无奈，走到车边，弯腰，开口便是道歉：“抱歉，不是故意站在门口的，不要生气可以吗？”
傅昇语气很差：“你是打算在别的地方和她继续谈私事？”
许若眨巴眼睛，说：“也不犯法吧。”
对牛弹琴，傅昇把车窗升起来。
怎么拒绝交流了？
许若试探着敲敲窗。
隔了会儿，傅昇给他留出一条缝。
“不要生气。”不能用力过猛让傅昇觉得他别有所图，也不能敷衍了事，许若绞尽脑汁哄：“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吃饱了，心情就好了。”
实践出真知，这是他这几年积累得出的经验。
希望对傅昇有用。
耐心等了几分钟，等到傅昇把窗户降了一半，十分勉为其难地开口：“吃什么我选。”
“当然。”许若松了口气，能和傅昇共进晚餐的愉悦冒出来，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有这么开心么。傅昇收回视线，目视前方：“上车。”
余光中的许若伸手准备拉开后座车门，傅昇凉飕飕问：“我是司机？”
许若倏地把手收回来，摇头：“不是。”
傅昇又问：“副驾驶有刺？”
“没有。”许若迟疑地摇头。
傅昇得出结论：“坐副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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