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当她为了所谓的感情，放弃了心底的那份良善，从此便在变烂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是该做个了解了，她提起笔，写下林章延的名字。
为了激怒林知节，她最喜欢这个儿子……可，一滴墨落下，她只想到他钻营的模样，在林章安铺子得了好处之后那奸猾的笑，如此清晰的映入纪氏脑海里，真实的让纪氏不由的浑身一颤。
她没有什么可对他说的。
纸页翻过。
她写下林章辉的名字，这是她和林知节的儿子，她骗来的。可林知节不喜，于是她便在心里不亲他。
她对林章辉极为苛刻和严厉，寄希望他超过林章安，让林知节另眼相看，可他却越发胆小，于是自己便越发恼怒，更加严厉。最后便养出了这么个懦弱的性子……
纪氏叹了口气，又在旁边写下任琴的名字。
也许是林章辉太过懦弱，所以竟然娶了这么个老婆，一张巧嘴，天花乱坠。
可她终也只会说些好听的，许是嫁了这么个软弱的丈夫，所以她处处要面子，为了面子，那张嘴也时常刻薄。所以任琴虽然年长一些，纪氏还是把管家权交给了宁雪。
想到宁雪，纪氏摇了头，人都没了想她干嘛。
她用笔划掉了林章辉和任琴二人的名字，和他们说什么呢？几十年定下的性子，谁又能改变呢？
她又换了一张纸，写下林沐辰的名字。这是她疼爱的孙儿，她知自己没了名声，辱了门楣，可她对孙儿的好，从未掺假。林章辉打点关系，她亦是给了他银子。
只是这个孙儿从回来，却也没来瞧过自己一眼，不，除了林章辉谁也没来瞧过自己一眼。
她心中升起一层淡淡怨恨，怨恨任琴没有教好自己的孙子，怨恨自己没有教好儿子……这怨恨越聚越深，她看着笔下三张纸上的四个名字，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把那三张纸一并团了，扔在地下，在一张洁白的纸上写下了林章安的名字，她未想过事到如今，她能依靠的、愿意信任的，竟然还是林知节的孩子。
她在信中坦言的所有，坦言他从未有错，自己只是嫉妒。坦言林知节从未爱过她，坦言林章辉是自己骗来的，而林章延和林知节本就没有关系，那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不知不觉，她竟然诉了那么多……
原来她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一意孤行将不甘和怨恨，平白加在了那个最善良的人身上。“你留下了我，可我却将这一堆烂人带到了你们身边……”
纪氏顿了笔。
这个错从我开始，就从我结束吧。
“本是再无颜面，请你帮忙，但我恐日后无人可帮，只能厚颜再做请求，求我死后葬在水畔，那本就是我该去的地方，苟活至今，也该去了……”
信写好，纪氏交给身边的嬷嬷，嘱咐若有一天自己不好了，让她把信给林章安送去。
无人知晓，她在信中夹了老宅的房契，这本就是林章安的，自己平白占了这许多年，却不能让这些孽儿继续占着了。
嬷嬷点头答应，转眼抹了眼泪。
夫人眼瞧着不行了，可这身后事，许是只能指望大爷了。
***
自从和任琴摊牌，林沐辰演都不演了，孙不二的事也算了了，他忍不住赌，便又开始三天两头往赌坊跑。每次赢了就开心的跟什么似的，仿佛自己有着天大的本事，输了就发脾气，对下人又打又骂，还摔东西。
就这，任琴还替他瞒着林章辉。林章辉自己找了药房个记账的活儿，整日早出晚归。林沐辰就趁着父亲不在，找任琴要钱。
开始还是骗，说是去吃饭说是和朋友出去。后来被任琴发现他在赌，便一遍遍保证，说这是最后一次，任琴不信，他就抢。母亲屋中的银子，头上的首饰，只要他瞧见的，那便是他的了。
这日他从任琴院里出来，正站在假山后掂量着抢来的簪子，能值几个钱？就听祖母院中的两个嬷嬷正在聊天，那俩人没瞧见他，在假山前停了脚。
“三爷又要娶人了。”
“要说三爷什么那么多钱财，老夫人病着他却一分不肯出，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是啊，口口声声说没钱，可那彩礼却备的十足丰厚。”
“要说这院里还是三爷有钱，虽然眼下没了营生，可此前捞了不少油水……”两人不过停了片刻，就边说边走了。
假山后的林沐辰却觉得，手中的簪子不够看了。
他转个弯，往三叔院中走去。
院里有人进进出出，确是在往里搬什么东西。他抬腿就进了院，院中的小厮说三爷不在，他便说自己等等。小厮手头忙，他就让他去忙，不用管自己。
小厮也没当他是外人，在亭子里倒了茶水，便去忙活了。
林沐辰见四下没了人，便直接进了三叔卧房，银子在哪儿呢？他的眼睛扫来扫去，又往外探了探没人，便俯身开了一处柜子。
他记得有一年过年三婶病了，没参加大年三十的家宴。第二天他娘带他来拜年，三婶是从这个柜子里拿了红封给自己的。
林沐辰直接去开了那柜子，果然柜子里有一排小匣子，他打开最上面一个，里面装着整整齐齐银子，林沐辰生怕有人进来，连忙摸出两个银元宝，关了匣子。他目光贪婪的一扫这一排匣子，关上了柜子的门。
这天，林沐辰心情实在是好，就连上了赌场，手气都好上了几分。回来时他还罕见的懂事，还了娘簪子，还给爹和三叔都带了酒。
任琴心中生着疑，可又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孩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好歹了。只是她不知道这日子能持续多久？
任琴忐忑的接下自己的簪子，明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她接簪子的手却微微的颤抖，她在怕，就算她不想承认，可却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
虽然那结果还没来，但却只让她觉得怕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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