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碰了碰身侧的神明。
钟离看向他：“嗯？”
温迪：“你看过《绝云记闻》中记载[海神宫]的那一篇吗。”
“看过。”
《绝云记闻·海神宫》记载的是过去海神娶亲的传说。当然，这一篇内容很荒诞。
开篇，海神大张旗鼓地现身海上迎亲。瑶光滩的渔民将献给海神的女孩沉入海底，以换取一整年的风调雨顺。
随后海神跟女孩说，他无意参与人类的闹剧，但可怜那些被人类抛弃的女孩们，于是将她们接入海底。但女孩始终思念故乡，海神叹息，只能放她归去，并赐予对方与自己沟通的海螺。
再后来，女孩成了母亲，而乡人最终带走了她的孩子，让小女孩成了新的海神新娘。
母亲悲愤交加，于是吹响海螺唤来海神。海神替她向同族复了仇，召唤浪潮淹没了村庄。
……
温迪在游戏书籍里看到这篇传说的第一眼，就察觉了这其中文字描述的问题。
这传说，乍一看是民俗记叙，内容却完完全全是暗讽现实的童话作品。
开头反派欺压主角，结局主角依靠金手指杀死反派。这个剧情走向就是标准的爽文剧情。
作者并不考虑人性因素。只简单粗暴地把乡人打成反派，平面化人物形象，强行“惩恶扬善”。
但真的是惩恶扬善吗。
温迪可看不出无所作为又滥杀无辜的“海神”有什么善良之处。
“这作者还真敢说。就奥赛尔这做派，要都算得上是善良的魔神，那被后人攻讦为[暴君]的迭卡拉庇安不该成千古圣人？”
岩之神对此不置一词。
“他跟哈尔帕斯走得近。”钟离握紧了他的手，“哈尔帕斯喜好蛊惑人心，这里或许会有她的残影现身。你且小心。”
“不怕。”温迪笑，“我还要去凑下头的热闹，见识见识下海神娶亲这样的大场面——唔，你要不要陪我？”
钟离看了眼那被海浪捎上沙滩的满地海鲜。
他长长叹了口气。
……
两位神明落地。
温迪将斐林握在手里，五指拨弦奏出悠扬乐曲。诗歌与音乐本也是一种语言，小海鲜听到琴声之后惊恐远离，不敢靠近两位神明周身三丈。
钟离看向他：“你做了什么。”
“只是让它们以为自己的旧主来了而已。”温迪并未停止拨弦，不然那些小海怪就会卷土重来。
虽说风神本人对此没什么所谓，毕竟实在不行可以化作风精灵飞到人群里。
但是某个老爷子对此容忍不了一点，对方也不像他那样可以幻化成轻捷形态。最多捏个岩晶蝶。
温迪这么想着，又笑意盎然地补了一句：
“我可是尘世间最好的吟游诗人。无论是听得见还是听不见的声音，我都可以编进诗歌里。”
诗歌也算得上是一种语言，而语言有着无尽魔力。
“是么。那就全仰仗冕下了。”
钟离如是答复。随后身着婚服的青年靠他靠得更近了些，仿佛自己的确是需要保护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虽说这普通人气质很是矜贵。
温迪想，戏演完了，老爷子也终于想起自己现在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新人了么。
*
琴声也吸引来了那正送亲的，不知是蜃影还是什么东西的渔民。
手持鱼叉的渔民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温迪想了想，反问：“你们又是来干什么的？”
渔民被噎了一下，一时有些语塞。
温迪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然后。
“我不管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渔民选择略过这个话题，气势汹汹地警告他们，“总之，别靠近那边，轿子里的是海神的新娘子。要是惹怒了海神，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温迪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跟娘子在海神娶亲的日子办喜事，也算冲撞海神么？”
渔民：？
“我是归离原人，不知道瑶光滩的习俗。”温迪蒙起人来跟某个老爷子一样，腹稿都不打的。他把红衣潋滟的帝君拉到自己面前，语气无比单纯。
“诺，这个就是我娘子。他好看么？”
渔民：……
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钟离，又扫了眼神袍拖地了的温迪。新娘子看着很有些眼熟，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新娘比新郎还要高些。
然而夜黑风高，他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于是他只狐疑地发问：
“你这娘子怎么看着不太像个娘们？漂亮是漂亮，但脸型太硬咧，又高高瘦瘦的，总觉着像个书生咧。”
来人用语太俗。
帝君还没被“娘们”这种词称呼过，回头看了温迪一眼。
温迪在后者眼底看到了不悦。
演戏的时候不见老爷子在意这个，这会这位倒是开始在意起来了。
他忍着笑，把钟离的脸别了回去。又从帝君身后探出头，下巴搭上了钟离宽实的肩。
“你胡说什么，我娘子不像我娘子，难道我才是娘子？”温迪伸手去摆弄钟离的耳坠，耳坠本身并不发光，在夜里划出小小的暗色弧线，“怎么，你看我像他娘子？”
渔民被这一连串绕口令弄晕了。
“你个后生在扯什么车轱辘话咧。”他烦躁，但看到那耳坠子之后脸上又松了口气，“小后生找到了娘们就回家去，别大半夜跑海滩上溜溜达达的。瑶光滩可不是什么好闲逛的地方。”
他又去招呼跟着他来的同伴。
“走了，不是抢亲的，是别处来的小后生。大概是他娘们闹脾气，新婚夜不去洞房，跑瑶光滩上吹冷风呢。”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来，又大摇大摆地去。
钟离就那样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眼底无悲无喜。
温迪看他这样就知道老爷子心情不好：“怎么，生气了？”
然后。
“觉得可悲可叹罢了。”钟离并未直接回答，随后又话锋一转，“不过听他们的口音，他们最晚也是魔神战争中期的人。这应该是瑶光滩人某一次在祭祀奥赛尔时候的场景。”
奥赛尔曾一度被渔民奉为“海神”。
虽说他原型只是个巨大海怪。
温迪闻言又眨了下眼：“海神之祀？”
“有点好奇。我去看看远古魔神都怎么娶亲的。”
回头借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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