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宁十六年,时值早春。
今日是元宵佳节,早间许府里的下人忙着张罗元宵节的一应用品。
有的在厨房里熬煮甜香甜糯的元宵、有的在前院枝头悬挂一盏盏彩灯……真是一派热闹景象。
张灯结彩,莺歌燕舞。
独有汀兰院,静谧无声。
院子里那几株梨花开得甚是素洁淡雅,似雪,似霜,盛放枝头,簇簇暗香扑鼻。
许知意身着月白色衣衫,鬓边簪了两朵火红色的绢花。
发间一点红,似一院清白里的一枝红杏,飘飘然地坠落旁人的心头。
只见她手捧一盏清茶,端坐在梨花树下的桌案旁,一只手撑在清透若雪的脸上,嫣然一笑,弯弯的柳叶眉舒展开来,隐隐浮动着一丝雀跃。
秋橘很久没见到这样的小姐了,明媚动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摄人心魄。
果然,小姐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今春这茬梨花开得甚好,你和嬷嬷明日清早采摘一些,做点梨花香囊和梨花酥。”
这些事许知意每年都会做一些,仿佛这样阿娘就会一直陪在身边。
梨花香囊是她自少时起便用着的香囊,所以身上也浸染了浅浅淡淡的梨花甜香,清新又好闻。
梨花酥是周凝的拿手绝活,许知意从小便爱吃。只是后来阿娘不在了,便总缠着桂嬷嬷教她做,可是再怎么学也不是当年那个味道了。
秋橘听闻笑得合不拢嘴,忙点头应答。
这时,院门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许知意抬头便见穿着新布衣裳,一脸喜气洋洋的桂嬷嬷。
“小姐,老爷刚刚传话来,晚间用膳后随大娘子她们一起去秦淮河赏花灯。”
许知意有点心动,眉眼似乎多了一分温情:“我知道了嬷嬷。”
许府及笄后的姑娘可以在主君的允诺,主母的陪伴下出门。
今日恰逢元宵花灯会,想来父亲和大娘子想庆贺一番,众人便也沾了光。
细细想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眼下说不上来的紧张,忙起身追着桂嬷嬷问。
“我今日这打扮如何?汴都女子可时兴这妆扮?”
桂嬷嬷不假思索地道:“小姐自是天姿国色,就算不施粉黛,素净衣裳亦是出尘绝艳。”
许知意抬手轻掩唇边的淡淡笑意:“嬷嬷怪会取笑我,不知出府可有什么要留意的?”
桂嬷嬷认真思索了一会,肃然道:“小姐,出府不同在府里,万万不可私见外男,这会有损姑娘家的声誉。”
许知意当即羞红了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桂嬷嬷为了以防万一,还给许知意准备了一个帷帽。
小姐能守礼,但旁人却不一定。
更何况许知意国色天香一般的姿容,若叫有心人窥去,落了不好的名声,吃亏的也终究是她而已。
“小姐,快来吃汤圆,这是我刚刚做的。”秋橘一脸兴奋地端着汤圆跑过来。
许知意款款走向桌旁坐下,“你和嬷嬷也坐下吃。”
她俩点了点头,拿着勺子一口一个地吃了起来。
许知意咬了一口,霎时间,嘴里的甜意顺着口舌流至五脏六腑,在心间绽开了一朵又一朵鲜艳欲滴的花。
“真甜呀!我的手艺越来越棒了。”秋橘嘴角笑开了花。
桂嬷嬷连连附和:“是我教得好。”
汀兰院旋即一片热闹声,恍若春日枝头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唱个不停。
晚间,天边的云霞渐渐藏起来了,夜幕低垂,星星点点。
用过晚膳后,许知意简单拾掇了一下,依旧是早间的打扮,一身月白衣裳,两朵火红绢花。
伸手接过桂嬷嬷递来的帷帽,不疾不徐地戴在头上,施施然地走向正门。
秋橘和桂嬷嬷有礼有节地跟在后头。
只见棕灰色的大门旁站着两个看门小厮,除了他俩并未看到其他人影。
路旁有两辆宽敞的马车,奢华又不显单调。三人在旁耐心地等候着。
转眼间便看到姗姗来迟的方氏和她的女儿许悠悠,身旁跟着的是丫鬟冬梅。
一个身着黛蓝色衣裙,鬓边簪着一枝红宝石珠钗,俨然一副京城贵妇的形象。
另一个则穿着藕荷色衣裙,衣袖旁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颜色鲜艳靓丽。鬓边簪着几朵鎏金珠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娇艳动人,高贵又不失甜美。
许悠悠温温柔柔地问:“二姐,你怎戴着帷帽?”
许知意刚想应答,却被沙哑又低沉的声音截了话头。
“一家子出去赏花灯不用如此谨慎。”
开口的是穿着一身墨灰色衣裳,脸色黑沉,不苟言笑的许高远。
他远远瞧见戴着帷帽的许知意,心下不悦。
身旁是穿着赤金色衣裙,头上戴着赤金珠钗的王玉琴,雍容华贵,典雅大方。
身后跟着的是与许知意年岁相近的许素素。一身桃红衣裳,腰间缀着一个茜色香囊,发间簪着一大串月白色琉璃珍珠,在月光的衬托下淡淡生辉,步步生风。
果真有高门贵女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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