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回来啦。”
推开办公室门的爱可满脸笑意地跟我打了声招呼，我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连嘴巴都没来得及张开，眼前就只剩被干脆利落地关上了的门板。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是本月第三次、自我制定爱可离开魔王城程序以后的第十四次。
然后不出两分钟——也就是爱可放置从人界带回的纪念品、拿上收集签名的本子再下来的时间……
门外传来爱可小跑路过的脚步声：
“爸爸，我出发啦！”
好的，第十五次。这次连门都没推开，只花了一分钟不到。
人界有那么好玩吗。
“都说了，您太惯着她了。”公爵千金头也不抬地说着风凉话。
“作为过来魔的你，说起这话来倒是很有说服力。”我毫不犹豫地暗讽回去。
我的攻击未能击破公爵千金的护甲：“至少在没有家族任务的时候，我每天都会回家。”
我受到了一百点真实伤害。
我在这个情况出现的第二个月开始，就让各大家族家主阶梯式提升每次考核的难度。如今已经是第三个月了，阶梯的跨度相较当初已经是一次跨两级的程度。
倒不是那些家主放水，也不是爱可是满级小号重生，爱可在每次提升难度后也会遭遇挫折。最早见她回来时有些蔫耷，我还安慰过她，告诉她不要在乎结果，重要的是弄清楚差距在哪里、如何调整和提升。
哪知这根本难不倒爱可，上午失败了下午就又跑去接受试炼；后来直接一整天待在人家宅邸里，仗着不用等CD，干脆就坐在boss旁边恢复状态。
在得知这个情况的时候我也不禁咋舌，爱可这股拧劲儿倒是有我几分风范，确实不愧是我的女儿。先前我为了克服动用魔力的本能，不眠不休地连续训练半个月，这才做到如今毫不迟疑地用魔法石释放魔法。
然而我已经脱离兴趣教学的阶段很久了，身为孩子的爱可尚且没有对一件事“非做不可”的认知才是，人界哪点能让她燃起斗志，我有些在意。
见窗外提着小手袋的爱可已经朝着马车跑去，我起身两步走到窗边，踩着窗框直接翻出窗户，借着风快速滑翔到爱可身边，一把把她揽在臂弯里。
“我带你去。”
我用手臂托着爱可的大腿，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背。只是几个月的功夫，那个可以放在篮子里的小家伙，也将不能只用一只手抱住了。
“好呀，谢谢爸爸！”爱可开心地抱住我的脖子，“我还没跟你说，爸爸，我这次能够独自骑马了！虽然速度还没有我自己飞得快，屁股还有点痛痛的，但那种放弃自我控制、把安危交给其他生物的刺激感很有意思！”
“爱可，不可以迷恋这种感觉，会变成赌鬼的。”我严肃地嘱咐爱可。
我虽然这样说了，但我也知道爱可并不会经常这样做。爱可和我相似的地方很多，多到遗传学都解释不了的程度，比如，我们都不会愿意轻易放弃“自己”。
“爱可知道的啦。”爱可的两只小脚在空中来回晃动，“对了，爸爸，我这次在人界的时候偷偷用了一下翅膀，有战斗女仆姐姐帮我把风，没有被人发现哦！”
我不想爱可冒险的理由，并不是让她规避所有风险，而是不要承担自己能力以外的后果。所以就这个话题，我没有用发怒的情绪表达我的不赞同：
“爱可知道人类对待魔族——我们的态度吗？”
“唔，我知道的，他们想杀死我们。”爱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清晰，但我也很明显地感受到她情绪的低落。看来爱可已经对人与魔的关系有所理解，我需要进一步了解她的看法。
“刚刚是爸爸问了你一个问题，现在轮到爱可了：你对这件事有没有想问的呢？”我降低了飞行的速度，几乎是在空中漂浮着荡秋千。
“其实，爱可也知道人类并不友善，他们聊天的时候经常提到魔族，而且都不怎么开心。”爱可小大人一般地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办法呀，被喜欢，也就意味着会被讨厌。就算是爱可也知道，自己也不总是会被所有魔族喜欢的。”
比起感叹爱可的成熟，这个话题让我忍不住皱眉：“谁说过什么了？”
“爸爸不要生气。”这回倒轮到爱可伸长手臂，用她短小柔软的指尖对着我的眉心戳戳点点，“就是因为谁都不说，爱可才知道的呀。”
我有些无言，那些我所察觉到的温差，本以为爱可并不会这么快察觉，但她却比我预料的要敏感得多的多。毫无疑问，这完全是我的失职。
是我的不作为让爱可长期处于这样冰冷的环境之下，小小的她又如何懂得处理魔际关系呢。
“……爱可，我想，爸爸有必要跟你说声抱歉。”
我从来不觉得道歉有什么用，有时间用无用的场面话应付了事，不如做些切实的措施去补救问题。但如今，我却没能想到任何可以用于弥补的手段。
无论是下令让魔王城将爱可奉为与我齐名的尊主，还是让几个大家族与爱可也签订一份契约，甚至是下令让所有魔族都对爱可俯首称臣，那都属于我的“施舍”，只会让爱可愈发觉得自己微不足道。
除非，是我公开承认爱可下任魔王的身份，就如当时的初代魔王那般，退位让贤。
这也是天神的算计吗。
“爸爸。”
爱可绵软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爱可不难过，说出来也不是想让爸爸替爱可难过。”
我在爱可清澈的瞳眸里看见了自己的面容，表情有些冷峻，但这只是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情绪时下意识选择的面具：“爱可，你希望我怎么做。”
“这不是爸爸应该考虑的问题，这是爱可的事情。”爱可那决绝的语气，仿佛我才是那个试图插手长辈决定的小孩儿，“爱可不需要多余的东西，爱可自己也不想成为‘包袱’。”
“爸爸你呢，只需要继续爱着爱可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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