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东方的太阳升起，天色大亮，船上警戒的人才稍稍放松，开始清点人手和损失。
船体有些微损伤，不算什么，到了东瀛进行修补即可。
但是一共死了四个人，三个船工一个护卫，还伤了十一个人，还好都不算严重。
在那些东瀛人乘着小舢板离开后，大船朝着目的地驶去后，卫圆圆在蓝老爷子的要求下上了楼，蓝老爷子担心有人浑水摸鱼，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加强了人手警戒，很快，青书也回来了。
卫圆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能睡着，她就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三楼那片小甲板上，和青书一起看着下面的忙碌。
青书的胳膊上受了伤，已经简单的包扎过了，卫圆圆看了一眼，包扎的细布很干净，没有血渗出，应该伤口无碍。
“那个跟在老爷子身边的人是谁？”从上船开始，卫圆圆都是称呼蓝老爷子为“老爷子”，这个称呼更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不知道。”青书也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的甲板，那个身材纤细的少年就站在蓝老爷子身边，蓝老爷子正在和他说什么。
“好像是船上的船员，听说是他告诉老爷子那些来袭击的人不是东瀛人，是大庆的人伪装的。”
“他说的沿海的口音，我看他应该是海边长大的渔民的孩子吧。”青书猜测着。
“那个小子说，沿海有很多渔民，赋税太重活不下去了，就剃了东瀛人的头，装成东瀛的海盗抢劫来往的渔船，比起东瀛的海盗，大庆的海盗规模小，很混乱，到处都是，不好抓也不好围剿，住在海边的商户都知道。”
“但他们一般不会动老爷子这种大船，这种大船都有完备的防卫。”青书低声说。
“你去休息吧，我再看一会儿。”卫圆圆担心青书的伤口。
“没事，少爷，一点点小伤，就伤了点皮肉，都没流什么血！”青书的语气里有难掩的兴奋。
“你刚有杀倭寇？”尽管知道不是东瀛人，但是还是习惯性地叫“倭寇”。
“当然，六个！”青书得意地用手指比了个六，“我很久没有那样畅快淋漓地杀人，尤其杀的还是坏人——”
说到这里，青书忙止住了话头看向卫圆圆，“抱歉，少爷！”
“抱歉什么，是我问你的！”卫圆圆轻笑，“再说了，你不是也说了，杀的是坏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累累血债，不知道害多少家庭家破人亡，杀他们是为民除害！”
“少爷。”青书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怕你害怕！”
“我不害怕，我没那么胆小！”卫圆圆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是上辈子那条路走的也是踩着血肉上去的，被那条艰难的夺位之路害死的人和家族不计其数。
同样是杀人，不分直接和间接，谁也不比谁高贵。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看着下面甲板上清理尸体，安置伤员，还将一个倭寇的头颅挂在前面的旗杆上，就是为了对其他倭寇进行威慑。
卫圆圆冷漠地看着船员捡起那个头颅，她猜，那个头颅是七皇子砍的吧，只有他才会那样不眨眼地一剑将人的头颅砍下。
一直到天光大亮，太阳爬上了头顶，甲板上的鲜血才被清理干净，船员和护卫分批去休息了。
蓝老爷子和卫电冲了澡，冲去了一身血腥味，才坐下来用膳。
膳食很简单，一盘子大馒头，一碟子咸菜一碟子咸鱼。
卫圆圆半夜熬到现在，吃了个馒头，听老爷子和卫电说了船上的情况，再也熬不住了，回舱房休息了，一觉睡到了傍晚。
等她走出舱门时，看到了漫天的红霞。
她站在三层的甲板上，感受着带着腥气的海风，觉得这一刻如此的美好。
只有到了广袤的大海上，才觉得人是如此的渺小，连在岸边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山的大船，在海面上飘荡时，也只是像洒进池塘里的一粒芝麻。
不见大海不知道人生之大啊！
卫圆圆突然觉得，上一世的那些恩恩怨怨，这一世之前几年的那些是是非非，好像都离她远去了，她就是她，就是漂流在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没有方向，随波逐流。
卫电走到了卫圆圆身旁，看着妹妹的侧脸，卫电有些心疼，妹妹在船上瘦了一圈，原本在临安养回的肉又不见了，一双大眼睛嵌在瘦削的脸颊上，忽闪忽闪的特别机灵，看起来像是大姑娘了。
真是不舍得啊！
真希望妹妹不要那么快长大，长大就有很多烦恼，长大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扮成男装出门，其实妹妹现在看起来就太细致了，像是名门世家里的贵公子，这样不好，出门太打眼了！
“哥，你想什么呢！”卫圆圆以为四哥来了就会说个不停，竟然盯着她看了半晌也不说话，还是她沉不住气了。
也不需要沉住气，在最亲的人面前，只需要做自己。
不需要伪装和掩饰。
“明天就能到东瀛了！”卫电说。
“东瀛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也没去过，听管事的说，东瀛不大，但是经济发达，有钱，但那儿的人不怎么聪明，因此生意好做。”卫电将从管事那儿打听的消息和卫圆圆说了说。
“来江南之前，我真不知道世界如此之大，原来被关在书房里、书院里读书实在太可怜了！”卫电感慨。
“你也不能这样说，哥。”卫圆圆看卫电那张年轻的单纯的面庞，哥都有点叫不出口了，“如果不是爹、大哥他们在朝中努力，老爷子的生意也没这么好做！”
“唉！”卫电叹了口气，“你说这个，商人真是太不容易了，我来了江南才知道，别看老爷子生意做的这么大，一个小小芝麻官也能为难老爷子！”
“老爷子有一品大员的女婿在京中还这样，其他的商人都不知道怎么样！”卫电心里已经有点后悔当初没考个功名再出来做生意了，有了功名，和那些官员打交道还是好一些。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和外公学做生意的本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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