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立烜也一样样地命人备齐了来。大到珠玉首饰,小到什么香囊、绣帕之类的女儿家的小玩意儿,他都细心问过,还特意重金雇来几位蜀地和江南的绣娘单独为观柔缝制这些东西。
他的挚爱,配得上这样珍贵奢华的嫁妆,她的父母不在,就该由他来准备。
他一定不会轻视了她,叫她在他这里受委屈的。
那时候郭夫人私下还说他,梁立烜不管不顾地继续准备,甚至后来弄的观柔的嫁妆比那位太子妃的嫁妆还丰厚一些。
而准备自己给观柔的那份聘礼时,梁立烜也是格外用心。
用心到什么程度呢,当时他父亲梁凇还私下笑骂了他一句,
“你干脆把老子的幽州都送给她家姓赵算了!也省得你到处搜刮老子的东西当你的聘礼了!”
梁立烜年少轻狂,颇有些“恬不知耻”地回道:“这幽州将来就是儿子的,儿子的东西,和她的又有什么区别?”
当年他为了娶到她,尚且花费了这样多的心思,那后来那个哄骗了观柔的畜生,他又到底拿出了多少东西来作为自己的诚意呢?
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礼儿,他都给她了吗?
他的挚爱,怎么能这样轻易将自己许给了别人,让外头的男人这样容易地得到了她?
*
他确信自己是爱她的。
梁立烜颤抖着手一页页地翻开这本账本,每一页记录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亲自查点过的,甚至每一样东西他至今仍然十分熟悉。
里头的桩桩件件、点点滴滴,都是他对她的爱。
那时候他倒还算是个人,是知道如何珍惜和爱护她的。
为何后来他就变了呢?
倘若少年时的梁二公子,遇见了龙徽元年那个将她孤身一人丢在合璧殿的邺帝,一定会气得杀了后来的他自己吧?
这本账本被放在了观柔从前书桌下的第一个抽屉里,随之被摆在这里的都是些她平常会随时用到的小东西,说明这本账本她也是会时常拿出来翻看的。
翻到某一页时,梁立烜忽然顿住。
“白狐皮氅衣五十件”后面跟着缀了一行小字:
“某年某月某日,取来赐夫人乔氏五件……赐夫人魏氏五件,夫人吕氏五件。”
字迹他十分熟悉,就是观柔所写的。
他的心肺像是被人堵住,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这是他给她的嫁妆和聘礼,是他打算给她一个人独享的东西。
当年娶她的时候,他就说了,这些东西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倘若她实在用不完,亦可以留给他们的女儿。
那么后来,她又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将自己夫君当年给自己的嫁妆拿去送给她丈夫的别的女人呢?
这行小字边上,还有一滴洇湿的水滴,大约是她当时落下的一滴泪。
她哭过。
也曾真的伤心过吧。
可笑的是,他那时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今时今日才发现这些。
*
梁立烜无力地阖上了这本账本。
晚些时候,梁立烜又来麟章院想寻观柔,但是婢子们说皇后和公主都已经用过膳了。
他落寞地嗯了声,又想去后院那边寻她。
观柔当时正在喂狗。
一盘鲜嫩的肉沫蒸蛋,没有加佐料和盐糖之类的调味品,蒸好后,她便将食物倒在了那只大黄犬的饭盆前给它吃。
“你怀着肚子,我给你好好的补一补,好不好?”
这条狗出生在龙徽二年,观柔并没有亲自照顾过它,在这之前,它也没有见过观柔。
但是它却天然本能地亲近她。
黄犬在这里吃着食,观柔蹲在一边摸着它的背,它丝毫不介意,更没有分毫护食的行为,就那样安然地一边进食一边享受着主人的爱抚。
吃的还是主人亲手所做的饭。
观柔摸它时,还轻柔地和它说着话:
“我当年刚来这里的时候,就是和你的太太太奶奶一起来的梁家。你祖奶奶那时候已经九岁,是条老狗了,可是硬是在我身边待到十八岁才过世,也算得长寿……”
梁立烜站在观柔身后数十步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他也知道自己今日中午是何等的自作多情了。
抢了狗饭,混的还没有狗好。
瞧瞧这畜生多安逸,吃着观柔亲手给它做的饭,还有观柔哄着它摸着它……
察觉到有人走近时,观柔只是淡淡地回头看了一眼来人是谁,发现是梁立烜后,她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没有吭声。
“……观柔,我让人送给你试穿的礼衣,你不喜欢么?你若是不喜欢,我再给你做新的。”
所谓的礼衣,就是皇帝祭祀天地时所着的衮服。
不过是那样的一件大袍,其实也分不出什么男女的规格来,放在谁身上都能穿的下的。
他送给了观柔,让她试穿,说要让她穿着这件礼衣和他去祭祀她的父母。
但是观柔只是瞥了一眼,根本就没碰。
梁立烜自己一再提及要名正言顺地恢复她的身份,可是她自己从来就没有主动地搭过话。
她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
良久,就在梁立烜以为观柔不会再回答自己的时候,她忽然背对着他,漠然而又倦怠地开了口。
“祭拜我的父母,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去,也不差你的一件衣服穿。”
“梁立烜,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一点都不想再和你生活在一起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在我面前表演你的情深意重了?”
“……所谓过往,我已经全都放下了,我现在只想简简单单地陪着我的孩子。难道你还放不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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