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段竹舟都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
表面上也算是风平浪静。
这几日的安宁却不知道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
段竹舟平日里一但空闲下来，就会进山猎一些野兔，每次烤出香味后都会笑着叫宋嘉玳来吃。
就好像段竹舟前几日那个样子都只是假象。
“宋嘉玳，过两日又该降温了。”
宋嘉玳“嗯”了声，心里隐隐有了些答案。
果然，没多久段竹舟彻底反了，在那片梨树林中战了几天几夜。
往日里盛开的灿烂的梨花也染上了些红。
本来段竹舟该赢了的。
就差一点点他就可以赢的。
最后一箭射中的不是他，这场战役本来该赢的。
但这最后一箭射向的是不知为何出现在此的小林子。
而射中的却是宋嘉玳。
射向小林子的那一刻，他听见小林子口中脱口而出的是“少爷”。
没等他反应过来，人被救下了，但并没有被完全救下。
“宋嘉玳，你疯了？”段竹舟见鲜血从宋嘉玳衣衫处渗出，这支箭射的不是很深，看着不会伤及性命。
但段竹舟承认，他有些慌了。
宋嘉玳笑了笑:“阿舟，你是在担忧我吗？”
此箭正中小林子要害，要是中了，必死无疑，但宋嘉玳挡住了，此番二人都不会有事。
只不过，宋嘉玳没有说的是，就算他没有挡住这次的箭，他也活不久了。
先前几次，他早已经身受重伤，甚至中了毒。
虽面上不显，但他还是知道，他早已经命不久矣。
用他的这条命换来一条不相关的人命，好像挺不值得的。
但要是小林子真的死了，段竹舟他定然会伤心。
那就用他这条命换段竹舟开心一会吧。
宋嘉玳笑了笑，并未将胸口处的箭拔出来。
“我记得阿舟射箭最厉害了是吗？有点可惜，我还没见过。”
“你说你不喜欢红衣，但我总见你盯着红叶发呆，我总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愿意穿回你的那一身红衣呢？”
“后面我等来了，你还是那副打扮，我没说过吧，那个样子真的很好看，你那天说要在小院子里种些梨树还记得吗？那是你第一次把我规划到你的人生中。”
“有点可惜，你好像是在骗我，不过我还是很开心，阿舟。”
宋嘉玳语速很快，就像是在过一遍稿子一样。
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些话是他日日夜夜排练了数次的话。
“阿舟，我恐怕未来不能伴你身侧了。”
宋嘉玳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段竹舟终于发现了宋嘉玳的异样，宋嘉玳支撑到现在，早就已经是了不起的。
“你喝了我给你的药？”段竹舟说不清心中的情绪，眼见宋嘉玳就要支撑不住躺在地上，连忙跑去扶起他。
见宋嘉玳点头，段竹舟更气了。
“我说过那有毒，你非逼着自己去死是不是？”
“不是的，阿舟给我的，是毒我也喝。”
如果放在平时，段竹舟可能会觉得有些感到，但现在放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只觉得宋嘉玳的脑子不太正常。
但不可否认的是，
他接受不了没有宋嘉玳的生活。
在宋嘉玳还没有当上帝王的时候，在他还是那个五皇子的时候，他就时常想逗自己笑。
“阿舟，看我买来的风筝，你可要一起玩？”
段竹舟沉默片刻说:“那是小孩该玩的。”
“阿舟，桂花糕。”
“阿舟，明日我要去打猎，你可要随我一起？”
“阿舟，阿舟。”
宋嘉玳对于皇位没表现出什么兴趣，在得知他想要江山的时候才开始争夺皇权，除去亲人外，怕是很少有人待他这样好。
宋嘉玳是唯一。
段竹舟退了兵。
差一点就要胜利，但他忽然觉得没有宋嘉玳，要皇位有什么意义？
刚开始几日宋嘉玳还能吃下一些东西，但到后来吃什么吐什么，没有一点东西是不反胃的。
再到后来，就连药也喝不下了。
宋嘉玳日渐消瘦，身体也逐渐冰冷，段竹舟迟来的意识到。
宋嘉玳好像要离他而去了。
“你要是先死，我就把你剁成骨头，喂给畜生。”
无论段竹舟说什么，宋嘉玳只是在笑，笑到后面再也笑不出声。
脸色逐渐僵硬。
段竹舟呼唤了很多声都没能得到回应。
这一切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宋嘉玳已经死了。
但他不愿意相信。
“你先起来，等一下再睡，听见没有？”
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宋嘉玳，我听说京城新开了一家店，里面的桂花糕好像很好吃。”
却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宋嘉玳，你不是说要去玩风筝吗？你先起来我就陪你去。”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吹过的风声。
段竹舟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情，甚至连眼泪都挤不出来 他只觉得空虚，心里苦涩涩的。
他背着宋嘉玳进了宫，就像当年宋嘉玳背着他离开军营一样。
一路上他念念叨叨了许久都收不到回应。
他径直奔向叶亦婷的寝宫。
叶亦婷面色为难:“我也无能为力，他已经死了。”
尽管知道这是事实，段竹舟还是不愿相信。
“他说他只是睡一觉。”
“叶亦婷，你不是说过要他日我有难找你帮忙你一定会帮的吗？那为什么今天你不愿意救救他？”
“你们想要我退兵，我退！我如今只是想要他活着也这么难吗？”
叶亦婷欠他一个忙，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无能为力。
“早日下葬吧。”
等回到小屋后，段竹舟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眼泪这样的东西，他以后很久没有看见过了。
下葬？这不便宜宋嘉玳了？
段竹舟吸了口气，并未及时下葬。
和尸体同床共枕了数日之后，待到尸斑怎么遮盖也遮不住的时候，他才决定放手。
他将宋嘉玳的骨头磨成了灰，一部分埋在庭院里的梨花树下，另一部分磨成了一串链子。
日日戴在身上。
就好像这样，宋嘉玳还陪在他身侧一样。
就好像这样，他们永远也没有分开一样。
但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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