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上前两步，“孙雪娥，你们家的事，别在我家里吵。”
孙雪娥笑了一声，“你倒是说说，程老师为啥要使洋茄子，还不是嫌你不干净。办厂子？可别弄个鸡窝！”
这话一说，张绣的娘不干了，从人群里出来，挡在闺女面前，“我说她婶子，你怎么能这么说闺女呢？啥鸡窝，你说明白！”
程妈妈也不干，“老二家的，我劝你嘴上留点儿德，我儿子媳妇儿屋里的事，我都不管，你少操那份闲心。咳，咳……”
程妈妈气得咳嗽，张绣过来扶她坐下，转身面向孙雪娥，卷卷袖子，
“滚不滚？”
被打多少回了，孙雪娥一看张绣的架势就害怕，拽了陈巧巧就走，
“再敢来，我让我儿子打死你！”
陈巧巧把绣架都拽倒了，没能留下。
扶好绣架，张绣回到桌子后头坐下，拿出纸笔，问大家，“谁报名，过来登记吧。”
被孙雪娥这么一闹，大家都犹豫了，沉默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站了出来，“我报名。我娘说，张绣嫂子手艺好，又不收钱，不学白不学。”
张绣笑笑，“叫什么？”
女孩子说了名字，后面又有几个来报名的，有的问，带着孩子来学，行不？
张绣告诉她们不行，带孩子来容易分心，也容易搅得别人学不下去，但有人看孩子的时候，可以来少学一会儿，早晚能学会。
吃晚饭的时候，张绣整理了下名单，报名的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带孩子的，不知道能不能来。
剩下四个，都是没出嫁的姑娘，应该能到。
可惜，陈巧巧偏偏是张如山的老婆。
“绣绣，娘问你个事儿。”程妈妈递给她一个馒头。
张绣接过来，“您说。”
程妈妈想了想，“你跟娘说实话，小超他真用那个啦？”
她说的是洋茄子。
张绣脸微微有些红，点头。
“为啥？”程妈妈问，“他该不会真嫌弃……那混小子真不是个东西，等他回来，娘给你打他。”
程妈妈盼了多少年孙子了，如今儿子的种子都进了那洋茄子里，太可惜了。
张绣有点过意不去，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不是，我不想……我年纪还小，想过两年再生。”
程妈妈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东屋有点小，摆上六七个绣架就占满了，好在，带孩子的有几个没来，够用。
一屋子女人叽叽喳喳，热闹得跟过集似的，张绣把针线，素白帕子分给大家，
女人们都拿过针线，补个衣裳，缝个扣子，都不是问题，可是这绣花针太细，还真不好拿捏，一个不注意就扎到肉里了。
有人血珠子冒出来，赶紧放到嘴里吸，一屋子人笑她笨。
还没笑话完人家，自己也扎到手了，哈哈直笑。
张绣一个一个，手把手地教，一点不嫌麻烦。
正绣着，一个抱孩子的跑进屋，喊道：“快出来看，孙雪娥和儿媳妇打架了，在大街上揪着头发往回拽呢。”
听见这个，大家放下绣花针，就往外跑。
学刺绣，最忌讳心浮气躁，张绣对她们的表现十分不满意，不过，也不强求。
好歹还剩下两个没去看热闹，而且头都没抬，便去教她俩了。
至于，孙雪娥和陈巧巧打架，那是人家的家事，她管不了，更不想掺和。
消停没一会儿，一群人跑进了院子，最前头的就是陈巧巧。她头发都散了，衣裳被拽得乱七八糟，迈进门槛儿，直往东屋里跑。
后头孙雪娥追上，一把揪住她头发，“我说过多少回了，不许找张大丫，你当我放屁呢，啊？”
陈巧巧后退两步，转身拽回头发，“谁让你儿子不给我钱花，我就来！”
“丢人现眼的东西！我打……”孙雪娥抬手就打，陈巧巧躲过去，踉跄跑进屋，撞倒了几个绣架。
她躲到张绣身后，探头出来，指着孙雪娥骂，
“你敢过来，我、我就让大丫姐打你！”
“张大丫，你少管我们家的事儿！”
孙雪娥唾沫星子，喷得满屋都是，俩正绣花的姑娘吓得直往墙角躲。
张绣瞥了陈巧巧一眼，冷冰冰地说：“出去。”
陈巧巧的泪一下就流下来了，“大丫姐，我想挣钱。”
“把你的家事，处理好了再来。”她开的是绣厂，不是帮人解决矛盾的村委会。
陈巧巧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咬着唇往前走了两步，孙雪娥伸手就打。
张绣站到她面前，舒了口气，
“孙雪娥，别在我家打架。”
孙雪娥一下就急了，“我教训我家媳妇儿，用得着你管！”
这时候，不知道谁把张如山叫来了，他胳膊下夹着包，不急不慌，脸上也带着笑，把他娘往后拉了拉，
“娘，你这是干什么？巧巧想挣钱是好事儿，您就让她去呗？”
陈巧巧一听，急忙问，“如山，你真让我跟大丫姐挣钱？”
“挣钱，在哪儿不是挣。”张如山倒不在乎，走近两步，问张绣，“就怕大丫不带你。”
“你说对了。”张绣看中了陈巧巧的手艺，可是，不想给厂子找麻烦，她弯腰扶起绣架，对陈巧巧说：“你要想挣钱，就在家绣吧，绣出来的帕子我收。不过，得按我的要求绣。”
本来陈巧巧都不抱希望了，听见这个开心得很，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又抹了把泪，
“我没钱买白帕子和线。”
张绣给她一摞白帕子，两根绣花针，一捆丝线，还有张纸，纸上头画着花样子。
“能绣成吗？”
陈巧巧看了看花样子，点头，“能。”
旁边孙雪娥一见，伸手去夺，陈巧巧把东西护在怀里，往张绣身边凑。
“绣好后，拿来让我看看，再定价。”张绣说。
刚说完，村长来了，手里托着搪瓷缸子，里头冒着热气，进门就说找了片地，正适合盖厂子，让张绣去看看要是合适，村儿负责给她找施工队，马上打地基，就能盖。
张绣一喜，安排大家接着绣花，跟村长出了门。
这么稀罕的事儿，谁不想去看热闹，一群人跟在了后头，
包括孙雪娥和张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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