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该告诉他们了，告诉他们，让彼此都有一个体面的告别。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奇迹发生？
便是有，她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再多，她是真的不敢奢求了。
廊檐下仰望天空的颜若裹紧身上厚厚的披风，感受着空气中的寒意，含笑扭头看向身边的千舟。
“哥，我想出去逛逛，在家里待了这么久，有些闷了。”
千舟自是无所不应。
“若若想去哪里？”
颜若想了想。
“先去街上走走，再去青羽阁看场戏吧！”
“好，你先进屋等着，我去安排马车。”
乘坐马车缓缓驶出巍峨庄严的皇宫，车轮与石板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经过热闹的大街，颜若轻轻掀开车帘一角，饶有兴致地望向窗外。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潮如织，哪怕初冬的寒冷也阻挡不住百姓对生活的热爱。
街边小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街头杂耍艺人的表演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围观百姓不时发出阵阵喝彩，欢声笑语在空气中回荡。
街头巷尾，各色摊位琳琅满目，香气扑鼻的小吃，吸引着过路人驻足品味，精美的手工艺品，让人爱不释手，孩子们在人群中嬉戏打闹，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老人们则围坐在一起，谈论着家长里短，其乐融融.......
看着这市井的喧嚣，听着百姓的笑闹，颜若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如今的大运真的越来越好了，称得上一句君明臣贤，国泰民安.......真好啊！
“哥，我想下来走走。”
坐在一旁的千舟将她脸上那抹发自内心的愉悦尽收眼底，心情却愈发沉重。
对于颜若近日来的种种异常，千舟又怎会毫无察觉？
尽管她已成功苏醒并度过了那场生死劫难，但千舟始终未能在她眼中寻得丝毫喜悦之色。
为什么明明已经渐好的身体，为何又加速虚弱起来，就好像快速流逝的沙漏，不断流逝着她的生命力。
这段日子以来，千舟几乎寸步不离地守护在颜若身旁，生怕一个疏忽便会失去她，那种莫名的不安如影随形，令他心神难安。
他总觉得颜若瞒了自己什么，总觉得只要自己稍不注意，颜若就会消失不见.......
这种感觉很荒谬，却又那么让他无助，无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红润的脸颊逐渐变回苍白如纸，看着她恢复健康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弱无力，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或是做了，却徒劳无功。
千舟非常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真的非常讨厌！
无数次，心中涌起强烈的冲动，想要质问她究竟隐瞒了些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他害怕听到那个可能令自己心碎的答案。
垂眸遮住眼底的哀伤，千舟宠溺一笑。
“好，把披风穿好，咱们下去走一走，你不是最喜欢吃街尾那家糖葫芦吗？我们去买一串好不好？”
颜若笑眯眯点头。
“好。”
两人相携走在大街上，天空中突然飘起莹莹雪花，颜若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那一片，晶莹剔透，纯白无瑕.......
“下雪了。”
冬天这么快就到了啊！
千舟却眉头微皱，一把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下雪了，天气冷，你身体受不得寒，咱们还是先上车吧！”
颜若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他温热的大手。
“不要，哥哥，我们一起继续往前走，好不好？你说等我们从街头走到街尾，漫天雪花落在我们的头上，像不像.......我们一起.......走到了白头？”
千舟心口一痛，眸中痛楚几乎压抑不住，喉头微哽。
“像！”
他多想，同她说的这般，两人执手，走到白头......
感受着雪花轻拂脸颊带来的丝丝凉意，颜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如今这破败的身子可是畏寒的很呢！
微叹口气，在心底吐槽：真没用！
千舟眸中苦涩一闪而逝，但仍被颜若敏锐地捕捉到了，心底同样难受至极，却也只能独自压抑。
伸手将兜帽给她戴好，轻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千舟宠溺一笑：“这样走，也一样。”
从梦和历秋静静的跟在两人身后，默默的看着两人相携向前走的画面，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哀伤。
历秋眼角余光瞥见从梦脸上的泪痕，内心也不禁一阵酸楚。
“你哭了。”
听到历秋的提醒，从梦这才后知后觉的伸手抹了一下脸，看着指尖的湿润，眸中悲伤更甚。
“我哭了？！”
“为什么？”
历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明明自家主子已经好了啊！
是啊，明明一切都已经好转，可为何又会突然恶化呢？
老天就容不下她一个历无忧活着吗？
从梦脸上的泪却愈发汹涌，声音哽咽：“不知道，就是有种想哭的冲动，心里很难受，特别难受，就好像，要......要失去.......”
接下来的话，她不敢说了，更是不敢想.......
大运的天，不能塌啊！
仅仅只是一条街的距离，颜若就累得气喘吁吁，当她看到千舟那满头银丝与皑皑白雪相互映衬时，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摸自己头顶上同样的雪花，笑得开心极了。
“哥，你看，我们一起白头了。”
千舟温柔看她，眸中尽是宠溺和怜惜。
“对，我们一起白头了。”
买了她最爱吃的糖葫芦，来到青羽阁。
早就收到消息的余路早早便在门口等着了。
他们像往常一样登上二楼的雅阁，而这里上演的戏剧正是颜若特别指定的《化蝶》。
雅阁放了炭盆，暖烘烘的，进了门，颜若便脱下身上厚重的披风，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
看着她眉宇间的疲累，千舟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心疼。
轻声嘱咐余路：“开始吧！”
“是。”
余路恭敬退下。
楼下是悠扬婉转的戏曲腔调，楼上是颜若恍恍惚惚陷入的回忆。
当故事来到结尾，主角双双幻化成蝶之际，颜若眼角蓦然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哥，如果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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