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嘱托完一切，忽而又咧嘴笑起来，他对众僧道：“诸位见过坐着圆寂的吧？”
众僧不解长老含义，个个含泪点头。
老僧继续问：“诸位也都见过躺着圆寂的吧！”
有僧人哽咽回答：“昔日释迦世尊在梭罗双树下示现涅盘卧相入灭，玄藏祖师也以此姿势入寂！”
老僧含笑点头，忽然提高声调，继续道：“那诸位可曾见过站着圆寂的？”
众僧摇头，面面相觑，疑惑不解，然一小僧豁然开口道：“弟子曾见过一位法师就是站着圆寂的！”
老僧听此，沉寂片刻，又道：“那倒立着圆寂的，诸位绝对是未见过了！”
众僧依旧摇头，刚才那小和尚也不再开口。
老僧满意笑道：“那今天就让诸位看看吧！”
话音落下，老僧忽然翻身而起，双手撑地，双脚蹬空，展示了波倒立。
沈义眼皮跳了跳，他从未见过如此高难度的死法。
众僧一阵喧闹，老方丈颤颤巍巍走至双手撑地倒立的老僧身前，笑了，苦笑，笑中夹杂着悲痛，他叹道：“师兄啊！什么时候都不忘玩笑！”
老僧走了，应该算是圆寂，只不过因为姿势怪异，看不出是否安详。
老僧的身体被抬走时，依旧是呈现倒立的姿势。
在僧人抬起老僧的刹那，从其身上落下一个纸团，有僧人上前捡起，展开，纸上写着句话
“来去自由，生死自在！”
………
沈义走出无常院，回首又望了一眼院内小亭之上悬挂的木匾。
“诸行无常……”
沈义发自内心感慨，面上多了丝惆怅。
世间万物没有长住不变的，总会有变灭的一天。
“感叹也没用啊，难道你感叹一下，无常就能不存在了吗？”老乞丐在一旁说风凉话。
沈义有些不服气，他无语的瞥了一眼老乞丐，反问道：“难道你不感叹无常，无常就能消失了吗？”
“无病呻吟！”老乞丐冷哼道。
“无病总比你有病好吧……”沈义声如蚊蚋。
夜里，谢公子在床榻上睡得香甜，他已经几天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了。
沈义虽有睡意，但却睡不着，他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都在想着那个倒立圆寂的老僧。
来去自由，生死自在。
生死真的能自在吗？老僧的死算不算迫不得已的妥协？
沈义枕着双手，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无常。
老乞丐说的其实没问题，时常叹息世间无常，也终究无法改变什么，如同无病呻吟。
世间无常真的无法改变吗？如果能得到长生呢……
可是即使得到了长生，面对事物的无常变幻，长生似乎更像是一种束缚。
正胡思乱想间，沈义忽然听见老乞丐小声问了句：“小辈，怎么还不睡？”
沈义看向老乞丐的床铺，见他睁着大眼盯着房梁，不禁反问道：“你怎么也没睡？”
“认床，睡不安稳！”老乞丐回答。
沈义抽了抽嘴角，这一路走来三人都是睡的破庙，破庙里压根就没有床，也不知道老乞丐所说的认床是认的哪门子床。
沈义调侃道：“老头，你不是认床，你是睡地板睡的习惯了。要不你躺地上睡？”
………
一夜无话，
翌日天明，沈义带着两个黑眼圈起了床，随着老乞丐谢公子出了睡觉的禅房，打算找老方丈告辞。
清晨的法相寺中僧众们忙忙碌碌，正在为昨晚圆寂的长老准备荼毘仪式，有些则将长老圆寂的消息传播出去。
沈义三人找到老方丈准备辞别，老方丈有事抽不开身，也没挽留几人，只是拜托沈义回宗门后代替自己向无相宗掌门长老问声好。
三人踏过寺院大门的门槛，沈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兴许是昨晚悟到了世间无常的缘故。
三人刚走出法相宗，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中年儒生。
这儒生衣装有些老旧，不过一丝不苟的，只是衣裳洗的有些发白了。
中年儒生低着脑袋，鼻梁上架着一副透明的水晶镜片，手中抱着一大摞书册。
谢公子望着这中年儒生，察觉到对方体内没有一丝真气波动，就是个普通人。
中年儒生在见到沈义三人后，迟疑了下，将手中书册紧了紧，绕过几人迈步走进法相寺。
三人虽然好奇，但也没放在心上，大踏步准备离开。
不过三人还未前行几步，那刚刚进寺的中年儒生便被一股巨力推飞出来，摔在几人脚边，中年儒生手中的书册也散落一地。
一个高个子和尚站在寺门里，大声道：“吴施主，方丈今日没有心情与您辩论，趁早回吧！”
高个子和尚说罢，退了几步，将寺门关上了。
中年儒生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镜片，有些狼狈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页页书册。
沈义望着中年书生的窘迫样，有些于心不忍，也弯腰捡了几本，准备递给那中年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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