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一结束。
家里就摆起了自家的庆功宴，两个孩子都刚刚高考，继兄苏铭却是这次庆功宴的主角。
苏畅金亲自起身给苏铭倒了一杯红酒，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好好好，我们家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白梨回来的晚，推开家门的时候，饭局已经进行了一半。
她被招呼着坐下。
看着桌上的鲍鱼海鲜宴，抿了抿唇，简单吃了几口饭，就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子上看着他们聊天。
胡女士瞥了她一眼，点了点桌子示意白梨跟着她到厨房去。
她鲜红的指甲握着透明的高脚杯，摇曳的像一只红玫瑰，指了指白梨的脑门说：“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不知道给你哥哥敬个酒。”
白梨一双杏儿眼黑漆漆的，像两颗黑葡萄，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妈妈。
不理解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是要她喝酒吗？可她没有满十八。
六月，天空黑的很慢，七点钟还能看见天边淡淡的晚霞。
胡女士抿了一口红酒，“你不是要上大学吗？学费还得苏叔叔出，想让日子过得轻松点，就得让他开心，他亲儿子亲闺女开心了，你也能开心，这个暑假好好表现表现。”
白梨深吸了几口气，“你觉不觉得我像丫鬟？”
“什么？”
白梨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台桌边，嗓音很轻很凉：“你觉不觉得你在培养一个丫鬟？”
像是终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胡女士笑了，笑的很陌生，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怕外面的人听见，声音很低很低：
“还嫌事不够多吗？你要没有上次离家出走的事情，就不至于这样，我说过了白梨，别连累我，我不可能为了你不要这个家。”
这句话，白梨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曾经她也会认为是自己不听话不懂事，导致妈妈没有爱她的理由，可后来她什么都顺从，什么委屈都肯咽下，还是只得到了冷漠。
她也能从妈妈的眼底看出些许的遗憾，好像在后悔生了一个拖累。
半晌，白梨张了张嘴，她做了最后的挣扎：“我可以自己赚钱交学费，别让我去靠近他，你知道那天为什么要去警局吗？他想摸我。”
这里面没有委屈的倾诉。
白梨只是在陈诉一个理由。
她已经不再妄想母亲能为她伸张什么正义，毕竟就像她说的，她不可能为了自己放弃她努力得到的生活。
她只希望胡女士能允许她把自己藏起来。
胡清梅愣了愣。
不可思议的又打量了一圈女儿的脸，好像确实是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也变漂亮了。
她没有丝毫怀疑女儿的话，尽管苏铭是个很乖的孩子，但她的女儿她到底还是知道一些，不屑于撒谎。
而后，她轻盈地将手里的酒杯放下，到底是放软了语气。
“你哥…他就是跟你闹着玩的，你还小，别老把人往这方面想。”
听见这话，白梨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的亲妈，内心有一种麻木的感觉，以为这是自己习惯了，可身体依旧诚实，手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在陵江找回来的光，又一点一点在眼底熄灭。
想起胡女士口中的“哥哥”，下意识反驳道：“他不是我哥。”
胡女士皱眉，刚想开口让她别说这样的话。
白梨深吸了一口气：“我会自己赚学费，上了大学后，再也不拖累你了，也不会让你为我放弃你的家。”
她彻底死心了。
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当晚回到房间后，白梨开始计划着该怎么样逃离，如果说上了大学就意味着成年与长大，那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她手里有方野给的十万。
却不想动。
如果顺利能考上青大的话，学校会给五千块的奖金。
五千块……
她可以到北城先租一个房子，而后打工赚取学费，如果没有……那她就报考去陵江的大学，一定会有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低头，大概是年轻气盛，想留一点尊严给自己。
……
六月底。
她的成绩就出来了。
取得了全市前十的好成绩。
七月中旬，她收到了由校方寄来的录取通知书，第一志愿的青大，为她打开了大门。
她成功了。
跟录取通知书一起送来的，还有私一中给的五千块钱。
而苏铭也成功考取了双一流大学。
苏畅金高兴得不行，连连说要大摆宴席。
白梨面上平静，接受完夸赞。
回到房间却看见继妹苏玲抱着很多娃娃与衣服坐在她的床上。
属于她的东西被全部扔在了地上，还有她最爱惜的新书包，上面的梨子玩偶已经被扯了下来。
在苏玲赤裸的脚下压着。
七月的热风缓缓从窗外涌进来，苏玲笑着说：“你应该快走了吧？我跟胡阿姨说过了，这间房子以后给我放娃娃，我提前来放放位置。”
这个家里暂时属于她的生存空间被收回，阳光有些刺眼，白梨闭上了眼睛。
她强迫自己忍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能结束了。
可……
那个书包是方野给她买的，梨子玩偶也是方野送给她的礼物。
纵然她知道跟这个继妹作对没有好下场，可她最珍爱的东西被拿来垫脚，那种愤怒的感觉还是让她心涩。
她猛然睁开眼睛，往苏玲的方向走一把将苏玲推开，珍惜的捡起玩偶与书包，细白的手指扫了扫上面的脏污。
像是要保护好方野送给她的东西。
也像捡起自己丢失的自尊。
苏玲尖叫一声，“你干嘛！”
白梨仔细把玩偶挂回书包上，声音难得带着温怒：“没人教过你，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苏玲说：“你什么东西不是我爸爸买的？我爸爸的就是我的！”
白梨抬眼一字一句很认真的说：“这不是你爸爸买的。”
听见尖叫声，胡女士第一时间赶过来，看见狼狈趴在床上的苏玲，就瞪白梨：“欺负妹妹做什么？”
苏玲说：“胡阿姨，她推我了。”
白梨什么话都还没说。
一声清脆的耳光在她耳边响起。
“白梨，跟妹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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