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颜说的是她在山海界遇到的那些灵气团，她经常亲昵地唤它们“小团子”，哪怕灵气团因为时间的限制不能陪她太久，但她身边总是少不了小团子相伴。
关于这个名字的来历，苏让不知道，方颜也没打算解释。
他们走到山腰，天上的太阳烤得人口舌发干，四周的空气在视野中产生扭曲的波动。
他们走了这么久，全身都出了汗，但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是干的，方颜摸摸自己的脸，周围的温度很高，汗水刚一出来就蒸发不见。
这很反常。
正常情况下，只会越往山上走越凉快，但对面燃烧的热浪仿佛已经波及这边，就连奔跑的小猴子也停了下来。
它跳回方颜肩膀，龇牙咧嘴吐了吐舌头。
方颜从路边扯下一片宽大的牛蒡叶给它，小猴子抓过叶片嗅了嗅，放进嘴里咬了口。
“呸呸”，小猴子皱着脸将嘴里的叶渣吐出来。
方颜笑出声，她捉住小猴子的前爪，引导它将牛蒡叶举到头顶：“给你当伞，不是让你吃。”
小猴子抬头望了望叶片，“吱吱”两声，在方颜肩上跺跺脚，甩着尾巴转了一圈。
方颜避开它甩过来的尾巴，拍拍它的屁股：“坐好。”
小猴子乖乖蹲下身，一手握着叶杆，一手抓着叶尖，将叶片整个盖在自己脸上。
它比想象中还通人性，方颜好奇地连看它几眼，忍不住问苏让：“你看它像妖怪吗？”
她问这话带了点小小的私心。
国家不让私人养猴子，如果是妖怪就简单了，她是玄术师，玄术师养妖怪天经地义。
“想养？”苏让一眼看出她的心思，抓着小猴子的后颈，托着它的屁股将它拎在手中，“从它身上感觉不到妖气。”
方颜失望：“我看也是。”
虽然很想将小猴子拐回家，但她是遵纪守法好公民，违法乱纪的事绝对不做。
苏让将小猴子还给她：“我认识几个动物园园长，可以帮你打听办证渠道。”
他的提议充满诱惑，方颜摸摸自己的良心，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没看过野生动物保护法？”她瞄他一眼，“人家生活在山里，有自己的族群，你这样做是违法的。”
苏让低低笑了声。
“笑什么？”方颜提醒，“我警告你，不许乱来。”
她毫不怀疑以苏让的资源，他改天就能以合法的名义将小猴子带下山，但这不是她的初衷。
苏让看看她，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方颜，在你看来，我像违法乱纪的人吗？”
“像，”方颜严肃点头，“你嘴里就没几句真话。”
苏让垂下眼，又笑了声：“可我为什么要为一只猴子冒险？”
方颜被他噎住。
她抿抿唇，是啊，苏让当然不会为了一只猴子大费周章，但她刚才怎么会觉得只要她点头，苏让真的会想办法替她带只猴子回去？
方颜转开视线，在心里暗骂自己：太自恋了，从昨晚听到苏让的表白到今天，她的状态就不正常。
苏让喜欢她是他的事，她凭什么沾沾自喜？
方颜甩甩脑袋，想把那个正常的方颜甩回来。
她早上还义正辞严地训斥过他，现在就不该认为他讨好她是天经地义。
方颜拍拍自己的脸，集中精神观察四周。
她上山是来找妖怪，不是来和苏让谈情说爱。
不对。
他们现在还轮不到谈情说爱。
方颜朝左边一条小道指了指：“咱们分开走，你去那边，我走这边。”
苏让看她一眼，没有反对。
两人分道而行，方颜沿着一串石阶往山上走了几百米，石阶的坡度很陡，快到顶端的时候，几乎得手脚并用才能顺利爬上去。
小猴子跳到她背上，“吱吱”一通乱叫。
方颜只觉老腰一沉，凭空多了几斤活蹦乱跳的负担，她喘了口气，回头：“下去。”
小猴子竖起尾巴，踩着她的肩膀往上一蹿，跳进坡顶的草丛不见了。
方颜爬上坡顶，眼前是大片大片的旱地芦苇，它们长得有两米多高，雪白的芦花在风中摇曳，仿佛野地里下了一场大雪。
方颜动动鼻子。
这里离对面的山腰很近，浓烟随风往这边扩散，带来一股焦糊的气息。
与此同时，方颜再次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找了块凸起的大石头站上去，四下远眺。
芦苇丛簌簌响了几声，小猴子突然从远处冒头。
它连蹦带跳，在芦苇丛中钻出一道分水岭的痕迹。
芦杆剧烈摇晃，雪白的芦花像旧棉被里弹出的棉絮，飘得满天都是。
一道白光从小猴子身后闪过，小猴子“吱儿”地一声，原地跳起三米高。
白光一击不中，忽然从下方蹿起，化成一条大狗扑向空中。
大狗满头红毛，身后拖着一条细长的白尾。
它的体型比小猴子大上好几倍，一头将小猴子撞回芦苇丛，张着大嘴咬下。
血红的涎液落在小猴子头顶，小猴子“嗷”地一声，直挺挺向后倒在地上。
大狗似乎没想到自己的猎物说倒就倒，攻击的动作迟疑了一秒，就在这时，一股大力拽着它的尾巴将它抡了出去。
大狗“嗖”地一下飞向半空，划出一道圆润的抛物线，“咚”地坠地。
“嗷呜——”大狗坠落的地方传来似狼似犬的嚎叫。
方颜一拍脑门：“糟了！”
她捞起地上的小猴子，夹着它往外飞奔。
一阵大风刮过，身后的芦苇丛发出吡剥声响，仿佛塞进灶膛的干柴，瞬间引起一股热浪。
方颜心中浮现两个字：狏（yí）即。
大狗划过空中的那一刹那，她已认出它是什么妖怪。
山海经有云：“鲜山有兽，其状如膜大，赤喙、赤目、白尾，见则其邑有火，名曰“狏（yí）即”。”
狏即，智商不高，妖力不强，却能到处引火的妖怪。
方颜掉进山海界那两年，有一次被两只九尾狐赶进狐狸窝，差点成了小狐狸的零食。
幸亏一只狏即路过青丘，引起了火灾，方颜借机将火势扩大，才趁乱逃出狐狸窝。
自古水火无情，无论是山海界的大妖，还是掌握了高科技的现代人类，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扑灭一场山火，阻止一场洪水。
同样地，方颜也不行。
她仓促中回头一看，就见芦苇丛已经点燃，桔红的火苗呼啦啦向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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