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帝看着贾政的头顶，声音平淡，“既是大明宫的旨意，你们去大明宫请罪便是了，朕是父皇的儿子，难道还能违逆他的意思?”
贾政真是一头两个大，贾郝已经去过大明宫了，说自己的庶女蠢笨不堪，不能入宫，否则，会被那些厉害听女人连骨头渣子都吞了。
太上皇明显不悦，“你是说朕无能?”
贾郝能如何?只能磕头求饶，所以贾政又来皇帝这里哭诉。
显然，没有效果，他只能闷闷离去。
明远帝看着贾政沮丧的背影，半晌没有言语，想着荣府在贾家老太太的带领下，一味贪图享受，除了那胆大包天的王氏放印子钱，其他倒也无伤大雅，更不和老国公的部下眉来眼去，看贾元春暂时老老实实，若是继续这么无能下去，倒是也可以放过他们。
一个家庭，男人不扛事，女人鼠目寸光，大家只贪图享受，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因为身在京城，所以一个月之后，贾迎春就要入宫了，她一时有些紧张、害怕、惊慌惶恐，看着自己屋里新添置的东西，仿佛如踩在云端，毫无真实感。
“你们胡咧咧什么?不要以为是姑娘身边的丫头，是副小姐，就可以信口雌黄，什么叫我婆婆把姑娘的首饰拿去典当了？我看分明是这些日子，二姑娘这里好东西多，你们把以前的东西昧了，所以找我们晦气。”
“以为姑娘入了宫，你们就能跟着进去享福了?哼，我可是听说了，姑娘是去当女史的，一个下人也不能带!”
这是贾迎春奶娘儿子的女人，人称‘王柱儿媳妇’，她对着绣桔口沫横飞，“我婆婆是奶大二小姐的人，不管将来如何，贾府总少不了她的一份体面，你们这些作威作福惯了的小蹄子，可就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了。”
贾迎春听得她训斥自己的贴身婢女，蹙眉叹了口气，木着脸去翻棋谱。
“如今还要把那浑名把我们身上扣，我告诉你，可不能，再跟我嚷嚷，咱们就去外面好好说道说道，看看——”
“不用去外面，便在这里吧，让我看看是谁得理。”贾探春出声。
贾迎春入选大明宫，姐妹们都来看她，送些自己常用的小玩意儿，给她做个念想。
王柱儿媳妇见是几人浩浩荡荡而来，贾探春又一脸气色，气势登时就弱了几分，讪笑道，“姑娘们怎么来了?”
“怎么?我们来还要跟你说一声不成?”贾探春停在她身前，“往日我便知道，你们欺负二姐姐好说话，没少拿她东西拆补。只是她不作声，我这当妹妹的也不好强出头。”“可我们姐妹一体，你们欺负她，便是欺负我，今日，我却再也看不下去，拼着被二姐姐埋怨，被老太太、太太们怪罪，也要问问嫂子，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看二姐姐要进宫，你们都想卷了东西去择高枝儿?”
“不敢不敢，三姑娘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只是一场误会，大家拌了几句嘴。”
贾探春瞪着她，“让嫂子先说，是给体面，嫂子若不要这份体面，那咱们便撕破了脸来说。你们是打算先制服了二姐姐，以后依葫芦画瓢再来制住我和四妹妹吗?是谁指使你们的?想要什么?”
王柱儿媳妇瞬间双眼通红，“三姑娘要为二姑娘出头，也犯不着给我们扣这么大的黑帽子啊，我们是下人，您一句话就能处置了我们，何必这么糟践人呢?”
“再怎么说，我婆婆也是奶大了二姑娘的人，她纵有不是，也不出格，府里也该担待些才是，怎么就这么红口白牙要人命?我们要有那么大的本事，还至于成日看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吗?”
早听说贾迎春屋里的奶娘和她儿媳妇厉害，季晴文今日是开眼界了，明明自己有错在先，主子过问一句，倒把她委屈死了。
贾探春气得要命，一句‘奶大了姐儿’，让她百般说辞说不出口，毕竟这是贾母惯常挂在嘴边的，总让其他下人和府里小辈们敬着这些人，纵得她们成了比主子还要贵重三分的人物。
贾迎春默默喝了口茶，原本有两分希冀的眼神黯淡下去。
季晴文心中叹息，想来，她不是没有为自己争取过，只是贾府的做派让她不能顺心，反而一个不好就落个苛待奶娘的名声。
她又是贾赦的庶女，放在贾母这边养着，住在王夫人旁边的院子，少不得也要看人眼色过日子。
唉，都是些可怜的姑娘。
季晴文扑哧笑出声，“二姐姐这里真是热闹，也真是好笑。”
贾迎春面色一红，咬着牙还是没说话，贾探春则眼神气愤。
季晴文指着王柱儿媳妇，“奶娘本就是府里的下人，尊敬她们，是因为喝了她的奶，可奶是白喝的吗?每月有给她们月例,还把她们的儿女也安排了好差事。前些年京城动荡，到处死人，要不是贾府护着，她们连命都没有，谈什么尊贵体面?”
“真要说起来，她们应该谢谢贾府才对，正因为在府里才没有被波及，有儿有女才能当公子姑娘们的奶娘，否则，坟头草都长了好几茬了，还容得着她们的儿媳妇来姑娘们的屋里放肆?"
拉长了脸，“什么东西，也敢来二姐姐屋里撒野，就该把她打出去，免得这东西猖狂得不知自己是什么东西!”
贾探春眼睛一亮。
听她这么说，似乎贾母的话都可以被推翻。
是啊，不是她们于贾府的公子小姐们有大恩，而是贾府施恩在前，且后来也给她们金银和体面，让她们一家子都没有后顾之忧，贾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们再得陇望蜀，就是贪心不知、不知好歹。
贾迎春微微沉吟，也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对季晴文道，“谢谢你替我出头，倒叫你费心了。只是我这屋里常有这样的事，你今日震慑了这个，明日又得震慑那个，且我在府里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何必费那口舌?反正去了宫里，这些东西多半也用不到了，我总是要送到老太太那里去，就交给她老人家全权处理好了。我到底是奶娘奶大的，总不能为了这些金钱伤了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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