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默挤进人群一看，只见中间站着一五尺来高，浑身覆满羽毛的怪物。
那怪物整体似个人形，看起来不大活泼。眼睛像人，长了一张鸟嘴，被后面的人抽上一鞭子，便会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来。
“此物乃是‘鸟人’后代，于蛮荒大陆抓到，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哟！”
说话的乃是一名耍猴艺人，像青州这种大城市，经常会有来往的卖艺班子经过，或有耍猴子变戏法的、或有顶大缸扔飞镖耍杂技的、或有演那木偶戏布袋戏皮影戏的、也有看什么蛇人鸟人鱼人的，大都是卖个新奇，赚到了钱便继续前往下一处。
见耍猴人说完，一只金黄色小猴儿便托着盘子走了一圈，示意投币，周围路人纷纷投下铜钱来。一直走到了赵默这里，恰好身上没装分文，那猴子也是有灵性，见赵默不肯掏出一个铜子儿，直接站着不动。
“我身上没带钱。”赵默有些尴尬说道。
只见那猴儿放下盘子，从上面拿出一卷早就准备好的旗子，展开后写着“穷鬼”两个大字，攀着就要给赵默挂上去。看得众人一阵好笑。
“这位客官你莫要恼，猴儿发旗我不知晓。看我一鞭打下去，叫那泼猴哪里逃！”
这原是耍猴人早就安排好的环节，但凡有那看热闹时一毛不拔的，猴子便要挂上穷鬼旗子使其出丑。随后耍猴人出来解围，将其鞭笞一顿，作为过场。
只见耍猴人说完，笑眯眯提溜过来赵默身上那只小猴儿，一把怒摔在在地上，说道：“诸位看好！”
只听啪的一声，扬手一鞭下去，打得那猴子抱头鼠窜，躲在人群里面不肯出来。
“泼猴哪里去？”耍猴人一声大叫，随即朝着空中甩了一鞭子，鞭声响亮。
只见那小猴子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赵默面前，手里拿着一枚铜钱，递给赵默，又拿起盘子乞求，示意赵默投下一币。
“原来是金猴送来如意币，这位小客官您发财！”耍猴人一席吉祥话说完，化解了赵默的尴尬，也引来全场一致叫好。
赵默这才恍然大悟，便将那枚铜钱配合着丢进了盘子里面。
“小金猴祝各位多投币来多发财！”
猴子听到这句话，才举着盘子继续往下一位那里要去，果然后面几位纷纷都乐得多给了几文钱。
一圈过后，那耍猴的又和小猴子表演起了翻筋斗等传统猴戏。赵默在一旁看得饶有趣味，但看那站在一旁的鸟人，眼神却很奇怪，老是盯着自己这边。
“师父，我身上是有啥东西吗？怎么老觉得那个‘鸟人’盯着我这边？”
赵默终于察觉到了异样，确认那个怪物是在看自己之后，在心境里面问起了钟正南。
钟正南集中注意力感知了一下此“鸟人”的魂力波动，似乎就是个寻常人体罢了，便说道：“刚才我探查了一下周围，‘鸟人’倒是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早年间我游历山河之时，曾经见过有把那小孩子迷倒拐走，然后将刚剥的完整熊皮趁热粘在其身上，做成人熊带到各处杂耍卖艺的。想必这鸟人，也可能是被害的小孩。”
一听钟正南这么说，赵默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几日正好学会了《墨问》里面关于兼爱的描述，有道是“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这也是之前许诺说过的行走江湖时便是以“行侠仗义”为己任的根本人生信条，如今既然自己碰到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难不成还能不出手吗？
钟正南对赵默每时每刻的想法自然了如指掌，见赵默捏紧拳头准备上去救人，及时站出来提醒道：“方才你不知道我所说的人熊之事，未曾起行侠仗义之心。此时听到了，才冒出此想法。”
“其一，《墨问》兼爱篇里，开头即是‘兼相爱，交相利’的话，告诉我们无论亲属贵贱，都应该平等对待。那么为何你对鸟人所受奴役无动于衷，却对人熊之事立生愤慨之心？”
“其二，儒家有一句话，师父也希望你时刻谨记。那便是‘三思而后行’。今日你修为尚浅，不足以出手定人生死，若是日后想事情还如此冲动，则必然迟早酿成大祸。”
这两问提出后，赵默幡然醒悟。
自己刚才确实有点冲动了。想来世间万物，但凡有灵智的生命都该被尊重，即便是什么妖族怪物，金毛小猴，也不应该被人抓来奴役虐待才对。若是事事都以人为出发点，则算不得真正的兼爱，所谓行侠，充其量也只是行了人族的侠义。
另外，如今事情真相还不明了。若是鸟人为了报恩自愿跟随耍猴人游历，自己贸然出手，将那耍猴人置于风口浪尖，岂不是冤枉了人？
想通这里，赵默便找机会凑近那鸟人站立之处，趁着耍猴人集中注意力在表演之际，悄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一直看我？”
只见那鸟人以手指了指自己的大喙，摇了摇头，两只眼睛却是滚下热泪，示意自己有冤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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