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网络时代，小说阅读和影视化改编都是很好的风向，咱们还可以把货物写进小说里，并同时开展带货直播……”
项目组员喋喋不休地说着计划书里的内容。
安铮铮却觉得不对。
“你不觉得这些内容都很有问题吗？”她翻了翻资料，“这些都是什么内容？！”
“宣传生子文，疯了吗？各种驻颜丹、调整身材丹和生子丸是什么？而且内容太离谱了，一个女人要伺候老男人，通过在不同世界给各种男人生儿育女，打压嫔妃小妾小三搞雌竞，最后才能获得成功？”
安铮铮觉得自己跟吃了苍蝇一样，内心的恶心是翻滚得如同惊涛骇浪。
她昏迷了十年，十年，怎么这个社会让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洗脑女性通过子宫去换取金钱、权势、名望、利益甚至永生？”
安铮铮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世界疯了：“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没有人替生孩子死去、在病床上失去尊严、因生了孩子被捆绑的女性发声吗？”
“到底是谁在看这种文？女主不停地吃丹药，是为了身材更美、皮肤更好、情商更高？更是为了笼络男人的心，获得更多东西？”
一个女人的成功在于……原本被漠视的她，生下万众瞩目的继承人，她的难产痛苦得到周围人的关心，她能生儿子她美貌她身材好被同性嫉妒。
安铮铮有些崩溃了。
但组员却不理解她，他们说：“经理，您不知道吗？这是爽点啊！”
安铮铮眼眶发红地问：“什么……什么爽点？”
拿女性生育、制造女性焦虑做爽点吗？
“因为这些书的受众是女人啊，女人都是这么蠢的。”那组员是个男人，语气里带着嘲讽地说，“她们又懒又蠢，只会寄生。”
“看这种小说，才能满足她们不劳而获、偷懒耍滑的精神幻想啊。一群通过张开大腿生孩子就想能得到一切的蠢货。”
“而且这些书反馈很好，不信经理您看看评论。”
组员将评论页递给她看。
安铮铮看了，眉头却皱得更深。
“太甜啦！一个雄鹰般的女人感动落泪，大叔跟小白兔的设定真是太戳我啦！”
雄鹰般的女人？
或许是安铮铮时隔多年重回现代社会，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她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形容词。
明明自然界中体型较大的鹰、众人见到的矫健壮阔的鹰，是雌鹰，但却在形容刚强猛烈的时候，却用雄鹰二字。
安铮铮不明白，她说不清这种古怪的感觉应该称为什么。
她拿出手机去搜了雄鹰，有人说，雄鹰的雄是个形容词，不是特指雄鹰雌鹰，而是指雄壮矫健的鹰。
安铮铮觉得更好笑了。
雄字有哪些形容词？
雄壮、雄伟、雄健、雄浑……都是好词。
那雌字有哪些形容词呢？
雌视，眯缝着眼睛看人。傅玄在《傅子》里说：“雄声而雌视者，虚伪人也。”
雌逊，是逊色的意思。
雌劣，是懦弱卑劣。
安弱守雌，安于软弱低下的地位。
明明是同样组词，雄心就是壮志，雌心就是退藏之心，重振雄风是鼓舞志气，那雌风呢？
雌风是什么？是卑劣丑恶的作风。
安铮铮抓着纸张的手都在颤抖，她感受到一股无名的悲凉和无力。
“大叔和小白兔？”她有些茫然。
大叔是个很有魅力的词，那大姨呢？
男人管有本事的兄弟叫大哥，那大姐呢？
为什么大家提到大姨大姐会浮现出的形象是年老色衰的中年妇女？
“是啊，您不知道小说频道里，男频里是事业升级冒险吗？女频都是各种言情，古代现代玄幻言情，其中又有虐恋甜宠。”
那组员很认真地分析道：“写大女主写女尊是没人看的。她们自甘堕落，自甘下贱，只想被宠，被疼，当个娇妻。”
“愚蠢的女人们把她们一生宝贵的时间、精力都用在消费这种娇妻精神幻想里，是她们的选择，就算大力推广大女主女尊也仅仅是小众吃香。”
“既然她们自甘自贱，咱们又怎么不能踩上一脚？”
这一刻，安铮铮忽然不再激动了，所有的迷茫和悲凉都消散无影。
她淡笑着问那组员：“什么叫踩上一脚？”
那组员得意洋洋地说：“咱们在书里、网站里、广告上告诉她们要服美役，化妆品服装护肤品的销路不就有了？她们一辈子为这些买单。”
“她们的一生，不变漂亮就嫁不出去，生了孩子不漂亮身材不好就会失去丈夫的心，没生儿子一辈子抬不起头……”
安铮铮攥紧拳头，看向在场的所有组员。
她又问：“你们觉得还能怎么踩？”
“既然她们爱看娇妻被宠有男人疼的小说，咱们就批量供应，这也能挣一笔，拍成电视剧也有蠢货看。”
“对了，还有啊，让她们雌竞！要比其他女人更美，要跟其他女人抢男人！越雌竞越焦虑，越焦虑越想看精神鸦片，有钱更舍得花钱！”
大家炸开锅一样去想着怎么趴在一个叫女性的群体上吸血。
安铮铮冷眼看着这一切。
争论了不知道多久，最开始那个组员过来跟她说：“经理，咱们赶紧发行这些小说电视剧吧，大赚一笔！如果能保持下去，又进军医美化妆服装孕妈业……何愁不富贵。”
“董事长这些年不容易，您已经把公司经营好了，难道不想更上一层楼吗？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啊！”
大家的劝说都在耳边。
安父进来听到了这些劝诫，觉得很有道理，他跟安铮铮说：“铮铮啊，大家说得有道理……”
安铮铮终于闭眼了。
她在心中掐咒念诀，想召唤出玄天寒石剑来，却发现根本召唤不出来。
一脸苍老的安父说：“铮铮啊，咱们就这么做吧，爸爸老了，也想看咱们安家重回巅峰啊。”
“是吗？”安铮铮体内一股冰冷的凉气直接从脚底窜上来，直冲她的脑门。
最后从她的头顶飞跃出去。
她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爸爸，拔下了一根头发，这头发很长，是很漂亮的卷发。
这根长发在下一秒变成一根极长的藤蔓，在这些人的身边打转。
安铮铮腾空而起，她的眼中布满红血丝，怒意已经冲上了头顶。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劝我做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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