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静一静，现在正式开会。今天一共有这么几个事，一个是县上从这个月起给全县各个公社大队拉电、装电话。就是电灯，一拉就亮，跟个小太阳似的。亮的很...”
“赵支书，电灯电话我们知道。我想问一下拉电是大队出钱还是我们自己出钱？”
一个社员举手问出关键问题。
“大队出钱，社员也要出钱。这个昨天我们大概问了一下，咱赵家村大队光是电线估摸要四五千块钱....”
没等赵有福继续说下去，会场就炸了。
“四五千块钱？老天爷啥线这么贵！”
“六叔，那是电线不是线，里面是专门装电的铁线子，跟一般的线可不一样。”
“大队有这么多钱？都花了年底还发啥钱？算了不别拉了，煤油灯用着挺好。”
“......”
郭向北坐在人群中，看着乱哄哄的会场不住的打着哈欠。
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先是作为被害人陪着大队领导指证庞斌，最后大队领导和知青队一致同意将庞斌送去槐树庄农场劳动改造，并给予记大过处分上报公社和县知青办。
这个处理结果几乎是一脚将庞斌踩到底了，郭向北很满意。
其实之所以处分的这么重，原因很简单。大队领导要杀鸡儆猴，以免发生像柳稍湾和下沟大队那种被知青告状，从而害的全村少了两成口粮田的恶性事情再次发生。庞斌叫嚣要写举报信的行为戳到了大队领导的敏感点，也算他倒霉撞到枪口上了。
之后和赵大海又说了县上关于拉电有补助的事，结果被一群大队领导盘问了好长时间......
没等他回到家，半路又被凌友芳和李卫红拉去学校询问招工回城的事。
差一点，昨晚他就在学校回不去了......
“向北，你昨晚回来晚，要不回去再睡会？等开完会分粮我让人叫你。”
赵冬梅关心儿子，见他呵欠不停有些心疼说道。
最近家里事情太多，从上到下都是儿子一个人操持做主，起早贪黑的忙，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尤其是他从凌友芳那里得知儿子身体从小伤了元气，必须好好调养才行，心里更是感到愧疚担忧。
其实凌友芳一说是因为湿寒伤了元气根基，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段暗无天日、提心吊胆如噩梦般的经历还时常出现在她梦里......
赵二强脑袋突然从后面伸前来道：“向北你回去吧，一会分了口粮我帮你拉回去。”
郭向北看着台上还在给社员解释拉电好处的赵有福，摇了摇头道：“下午睡一样，说不定一会还有其他事呢。”
心里叹息赵有福这个大队支书还是魄力不足，大姥爷给他搭了这么好的班子还总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或许是不相信他能帮忙申请下来补助吧。
毕竟四五千块钱对赵家村大队来说，太多了。万一钱花了补助下不来，从社员手里又收不上来钱，大队账本就成了个大窟窿，他这支书的宝座也就坐不稳了。
郭向北见他还在和社员扯掰拉电交钱的事，看向赵大海朝他微微招了招手。
赵大海坐在赵有福身边，眼睛一直有意无意看着他，见他招手便转头附耳在赵有福耳边说了什么。
赵有福瞥了郭向北一眼，咳咳两声道：“大家别吵了！乱哄哄的像什么话？还有没有规矩了？有问题举手，一个一个来。”
话音落下，会场上瞬间一片手臂高高举起。
郭向北无奈，也举起右手。
“郭向北，你先说。”
赵有福毫不意外直接点了他的名字，会场上目光瞬息聚集在郭向北身上。
郭向北站起身，环视一圈，笑呵呵道：“首先，我是同意咱们大队拉电的。我刚才听了一下，大家不同意的占了大多数，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没钱。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哄笑着点头，有个尖嗓子的女人喊道：“你现在是吃公家饭挣公家钱的，我们吃都吃不饱哪来的钱拉电？”
赵大海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说话的是谁，骂道：“罗大娇就你屁话多，人向北吃公家饭是自己的本事，你没那能耐就闭嘴！”
罗大娇泼辣的性格哪受的了她挤兑，站起身仰着头大声道：“我是没那能耐，反正我就是不同意拉电！拉电的钱我们家一分也不会出！”
她男人水田是个倒插门，人老实胆子小，见她在这么多人面前顶撞赵大海，伸手拉了下罗大娇胳膊让她别闹腾。
结果罗大娇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水田脑袋上骂道：“老娘就是没能耐才找了你这么个窝囊废！怕啥？他赵大队还能吃了咱咋的？”
众人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一片哄笑中让水生晚上回被窝好好收拾一下他娘们云云。
水田挨了一巴掌讪讪坐下，埋头盯着地上的蚂蚁用手指头划拉着......
郭向北笑着继续说道：“罗大娇的想法估计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这个能理解。因为每家每户的情况都不一样，有人愿意拉电或许是因为考虑到儿子大了要娶媳妇。到时候别的村子都拉了电，就咱赵家村没电，还用的是黑乎熏眼的煤油灯。人家姑娘一比较肯定就不愿意来了，就是咱村的姑娘挑对象肯定也愿意去明晃晃亮堂堂有电的村子是不?”
这话赢得一些大姑娘的颔首赞同，也引起了一些社员的思考。
“还有人愿意拉电是因为心疼老娘、媳妇和儿女，毕竟那玩意既熏眼伤眼还难闻，一晚上两个鼻孔都能给熏黑了。我知道村里就有不少老人因为一辈子在煤油灯下做针线上了眼睛，甚至瞎了。”
郭向北这些话让会场气氛变得有些安静，不少女人看着自家男人，见他没有反应暗暗叹了口气。煤油灯伤眼睛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是多年下来大家早已经习以为常，直到被郭向北挑破这才有些触动。
“还有人愿意拉电是为了不被其他村子看低，为了争一口气。凭什么大家都不宽裕你们村还要拉电？你拉了电我要是不拉岂不矮了一头？
以后串门子走亲戚,坐一块谝闲传还能直得起腰来？不过这个大家不必担心，到时候直接把责任推到大队领导身上，骂他们就行，谁叫他们没能耐给村子拉电呢？”
众人哈哈大笑，眼睛不由的就看向台子上坐着的一排大队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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