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小黄更生气了，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白霄，竟敢对小姐拔刀，明明是钱家的兵，不知尊卑，简直无礼至极！
她甚至觉得奇怪，为何大公子不惩戒此人？
“好了，小黄，不要再多说了。”钱缨喝住她，又看向白霄，“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既然军令是要你盯着施粥，不要出事，可你现在却是在睡觉。”
“这又不是战场，这里若是出现什么问题，他们都可以解决。”白霄说着，指向身边的士兵们，“你应该做的，是在这里多准备一些椅子凳子，他们一直站着也不是一回事。”
“那你就好意思坐着？”
“嗯。”
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回答，差点没把钱缨噎过去。
她跺了跺脚，觉得这人真是难以理解，又觉得自己有病，才来找这个家伙说话，转身便离去了，还在心中敲定，以后再也不会来找白霄说话！
只是当晚回家，她看到钱华鸡贼的模样，又呼出一口气。
怎么办呢？
小弟很不成器。
如今又在军营里做事，若是身边没有得力的人照应，以后上了战场，肯定会很危险。
既然大哥想要这个白霄跟在小弟身边，自己也该帮忙才是。
她不厌其烦，又在施粥的时候找白霄聊天。
白霄仍旧是大爷模样，就躺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偶尔搭一句话。
小黄为她感到不值。
但随着聊天次数的增加，她对白霄的了解也在增加。
尤其是身为白霄的军部卷宗被钱墨找到，她也借来观看之后。
当初为七品高手，主动参军。
虽然是武道高手，可参与武举，考取武秀才，却依旧没有多余的傲气，甘愿做一个小兵，跟随部队守城。
于驰岭守城战斗大小十数次，记载杀敌有二十一人，入伍不过十天就成为了伍长。
之后驰岭失陷，但数个月后，又在六关现身。
战斗无数，亦有杀伤。
在之后，就是橘州。
白霄身边的士兵，来自各个地方，甚至还有威灵营的人，除此之外，荆原路数座城池的守军、被大庆派往荆原路的各路大军，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都可以为白霄证实。
这样的人。
这样厉害的兵士。
为什么……
“会变成这样呢？他为什么会这样懈怠呢？还有你们，为什么也是得过且过的呢？”
钱缨疑惑地询问士兵，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跟随白霄的最老资格的老兵站了出来。
他叫梁丰，是威灵营少有的活下来的士兵，也是跟随白霄一路从北到南，真真切切地杀出来的士兵。
环顾四周，梁丰无奈地叹气：“大小姐，你觉得我们为什么非要拼命呢？我们已经拼命了，为了活下来，从荆原路一直拼命到了现在。
“我们在南归的路上经历过饥渴、经历过追杀、经历过你想象不到的各种情况。
“按照你想的，经历过那么多的危险，我们应该更加努力、更加刻苦、更加拼命才对。
“对啊，这样我们才能活下来。
“但这样的我们是在为了谁拼命呢？
“我们这一路上，看到了很多很多的情况，当官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拿着我们拼命出来的功劳，自己去换赏钱，跟我们毫无关系。
“我们看到，在我们为守城池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他们在克扣我们的军饷，克扣我们的粮草。
“我们看到，在我们败亡之后，那些大老爷只要双手举过头顶，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依旧做他的大老爷，依旧好吃好喝，只是少了些钱大来路。
“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我们已经不想打仗了。
“这一路来，我们杀了太多人，我们每个人的刀都坏了好几口，你应当看到过，我们回来的时候，我们身上的兵器，一大半都不是我们自己的制式，甚至好一些都是拿着征兵的刀兵。
“我们已经很累了，我们只想回家。
“但这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是回不去的。
“我们只能在这里。
“我们能怎么办？
“当然是能活一天是一天喽。”
钱缨震撼地听着。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分、太消极，根本就没有精气神。
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听到这话，应该义正言辞地反驳才对，可现在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
荆原路大半城池，听起来是被征兵打败。
驰岭以前，或许如此。
驰岭以后，军事重镇失守，荆原路大多数都放弃了抵抗之心，许多城池完全就是征兵到来之后，他们举城投降而已。
从北到南杀回来，没有投降，便已经是足够的汉子了。
即便他们最初的想法是回去老家，是回去种地……但，这又有什么呢？
总比那些投降的家伙要好的吧！
“小姐。”小黄在旁边说话，心里自然而然地生出鄙夷，“一群败兵逃兵罢了，说的这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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