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润书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而后将一半身子隐在杏树后面，静静地看着花影摇曳中的女子。
千夜在秋千上晃了一会儿，仰头看向西边，只见残阳大半都落进了山后，一只只鸟也纷纷飞进了巢穴……
她哎了一声，站起身来，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她打算回去了。可脚步刚刚迈出一半，忽然听到侧面离自己不远的树干后传出了轻微的动静。
千夜不由一拧眉，往那方探问：“谁在那？”
银润书的心忽然便猛烈地跳了起来，好似自己即将见到什么重要又害怕的人。
他在原地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深深吸了口气，将身子探了出去。
“是你！”
欣喜而又激动的声音，千夜加快脚步，朝银润书走来。
“银润书，你何时醒的？”
晚风袭来，银润书尚且单薄的身躯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他低着头，挣扎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朝千夜的额间看去。那朵淡红色的莲花印记，那么熟悉又那么妖艳美丽。
“千夜……姑娘……”他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勉强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奇怪极了，银润书担心，千夜会不会嘲笑自己呢？
他不敢看千夜的眼睛。可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仰着脸欣喜地看着他，翕动的睫毛好似飞舞的蝴蝶。
千夜愣了一下，有些怀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吧？”
银润书也是一愣，而后双眼闪躲不已。
该死，从前他盼望着见到千夜，可是真的见到了，他又不敢看她，自己到底是在怕什么？
“嗯？你……还很不舒服吗？”千夜看了看他孱弱身躯，想到当初他被人类揍得那样惨，不眼里由得闪出同情来。
银润书鼓起勇气，飞快地瞟了千夜一眼，可当他发现千夜竟然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时，心中忽然很不好受。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眼神。这种被人当做受了伤的动物来看待的眼神。
他挺了挺胸脯，张口道：“无事……”
千夜蹙着眉头看了看他的双手，又低下头望了望他的双腿，问：“你站着，没事吧？当时你的腿和胳膊骨头全断了，我花了好大精力才帮你恢复的。”
银润书心中一动，那些残酷的记忆在脑海一闪而过，让他觉得一阵悲哀又愤慨。
可千夜在他面前，在关心他，他压下了所有不好的情绪，用依旧哑得厉害的声音说：“谢谢你。我没事了。”
“好，阿碧也是，你醒了也不告诉萧凌玉，也不告诉我，就让你这样出来了。你现在胳膊腿也许还没有痊愈，这样乱走乱动可能让你伤情复返！走，我扶你回去吧。”
说着，千夜上前一步，欲要去牵住他的手腕，银润书看着她纤长细腻的十指，忽然一阵心潮澎湃，心想着她的手扶住自己时自己的手肘会有什么感觉。
可他的期待落了空。因为千夜的手刚要碰上他时，倏尔缩了回去，
她双手抓住自己的衣角抹了抹，而后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我去让下人扶你。”
言罢，她提着裙子，扔下银润书，快步往杏林外走。很快，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杏花的尽头。
银润舒缓缓迈开双腿，心中甜丝丝的。她的一颦一笑，比幻境中所见的还要迷人好看……
天很快黑了下来，银润书刚刚回到房中不久，千夜便让下人抬上了许多清淡的食物，摆在桌子上。
他坐在桌前，局促不安，手足无措。
千夜站在一旁，道：“大病初愈不能大鱼大肉，你先委屈两天，等身体能适应了，我再让人给你做你们狐狸爱吃的。”言罢，她朝他莞尔一笑，欲要离开。
银润书下意识地开口喊：“等等千夜！”
千夜一愣，心中又产生了那个疑问：“你何时知道我叫千夜的？”
银润书拿起一双筷子，在手中来回搓弄，又不好意思伸手去夹菜吃。
千夜见状，忍不住拉开凳子，坐到他对面，歪着头盯着他尚且瘦削的脸颊。
银润书缓缓抬起眸子，漆黑的眼球微微闪动，他顿了许久，撒谎道：“我昏迷的时候，听到有人唤你名字。”
千夜哦了一声，而后笑问：“我与你在赤狐族中见过，你还记得吗？”
银润书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会忘记？即使他这辈子都见不到千夜了，也忘不了她的脸，忘不了她额间的莲花印记……
良久，他试探般地开口：“千夜，你，为何会救我？”
千夜脸色微变，似乎有些为难。她想了想，而后蹙眉解释：“大概，是我善良吧。”言罢，她忍不住嘻嘻一笑，好似自己压根不信自己的话一样。”
银润书听罢，垂了眸子，伸手去夹菜。
千夜又站了起来，道：“我去见我徒弟了。哦，对了，你明天去见见我徒弟吧，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是这里的老大。”
说着，她不再犹豫，离开银润书客居之所，径直往萧凌玉院子去。
银润书缓缓抬起头，脑海中重复着千夜的话——这里是萧凌玉的地盘，萧凌玉是这里的老大……所以，他现在好了，就得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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