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景德帝一边不满太上皇逢节必过的奢靡，一边任夏守忠给他穿戴整齐绷着脸去参加家宴。
宴席共三桌，摆在大明宫，皇太后身体欠安，并未出席。
这三桌，一桌是两位皇帝和几位王爷，一桌是甄太妃皇后王妃等女眷，还有一桌是皇子和王府世子，跟平民百姓家里的形式基本相似，不是电视剧中皇帝高高在上嫔妃王爷分坐两边的形式。
这种习惯是源于太祖皇帝，他自贫寒农家兴起，称帝亦不改本色，并嘱咐后人善待农人，莫要忘本。
景德帝看着丰盛的菜肴，满脑子都是银子和瑚子，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叨了几筷子就停了下来。
太上皇见他皱眉的模样，满心都是嫌弃。
争皇位的时候挺机灵个小伙儿，不苟言笑做的挺到位，怎么当了皇帝还退步了呢？
景德帝的心事，太上皇明白。
一为人，二为钱。
人，既然已经撒出去了，那就该让他自己摸爬滚打，是马革裹尸还是升官加爵，全看他的命。
无论是哪种结果，作为皇帝都淡然接受，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死了一个还有别的。
钱，国库再缺，那也是不可能省的，操劳了一辈子，如今风烛残年，还不许享受享受吗？
再说了，我一糟老头子能花多少钱？
得亏景德帝不能窃听心声，不然非得按着亲爹仔细给他算算，让亲爹知道知道，一个糟老头子的花销是怎么把国库掏空的！
国库本为公，可他爹倒好，净从国库里面往自己兜里扒拉！
忠顺亲王也知道他哥为啥心不在焉，可这事吧，他还真就没法子。
一边是爹，一边是哥，虽然他偏向他哥，可他更不敢惹他爹，他可不想像其他亲王那样被发到封地给圈养起来。
跟养猪似的！
忠顺亲王还等着他爹嘎了以后，赖在他敬爱的哥哥手下风生水起呢。
“四哥，这鸭子味道不错，弟弟觉得对你的口儿，你尝尝。”
忠顺亲王给景德帝夹菜，景德帝夹起放进嘴里，很是欣慰。
十七弟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连朕喜欢的口味都能记得住，真是一个好弟弟，不愧朕给他的封号“忠顺”二字。
如今“忠勇”不在身边，无以慰藉，那就对“忠顺”多爱一些吧！
“十七弟初掌宗人府，这宗令当的可还顺利？”
“劳四哥挂心了，说起来弟弟在宗人府办差，能诸事顺利还是全靠四哥和父皇的威名，弟弟敬四哥一杯。”
“朕能有什么威名，这都是父皇的功劳，你得先敬父皇才对。”景德帝也端起酒杯，“父皇威名赫赫、劳苦功高，朕陪十七弟同敬父皇。”
被阴阳了一番的太上皇也不含糊:“朕虽执掌大宝四十余年，可也只得微末功劳罢了，如今既传位与你，往后便由你费心了，望你能勤勉谨慎，早日威名赫赫。”
景德帝举杯朗声道:“朕忝居高位，实乃父皇栽培有方，圣人云:师有难，弟子服其劳，父皇对儿臣既有此期盼，儿臣也定不负父皇所托！”
“嗯，朕会看着你践行今日之言。”
“有十七弟襄助，父皇当安心，万不可过于操劳，恐有损龙体。”
“呵……我儿孝心可嘉。”
“全赖父皇教导。”
忠顺亲王瞅着这爷俩表面父慈子孝实则互相阴阳的模样，深感自己陷入了play的一环，还无法自拔。
只能假装听不懂，跟着景德帝一起敬了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刨除两个皇帝的阴言阳语不说，重阳家宴整体还算宾主尽欢。
不信看旁边那桌，甄太妃就跟皇后有说有笑，聊聊首饰，谈谈香料，分享化妆心得，宛如一对亲密的婆媳。
也不知皇太后知道了会是什么想法。
不过甄太妃可顾不得皇太后了，她现在迫切的需要跟新皇搞好关系。
作为太上皇侍奉的老人儿，她能更直观的发现太上皇老了的事实。
一旦太上皇殡天，甄太妃可以肯定，皇太后就算病的只剩一口气，也会爬起来先把自己这个跟她斗了大半辈子的宠妃给弄了！
所以她想再找个靠山，就没有比新皇更合适的了。
新皇非皇太后所出，尊敬有余亲密不足，若是上皇不在，新皇必定急于掌控皇城。
甄太妃了解皇太后，好不容易没了头上的压制，皇太后那个老妖婆必定不甘被新皇随意摆布。
此时就是她这个太上皇宠妃发挥余热的时候了！
制衡太后，平衡后宫！
看在自己风烛残年还要替皇帝打工的份上，想必皇帝会对她的娘家保留一些情分。
甄太妃的娘家，江南甄家，因着她入宫做了宠妃的缘故，得太上皇青睐，曾数次接驾。
确实很风光，可也把娘家人的心给养大了，如今越来越不规矩，倚势欺人、垄断商事、操控司法，触犯律法的事可没少干，整个就一土皇帝！
甄太妃在宫中见惯了世事浮沉，又怎么会不知道此乃取死之道？
她也曾多次警醒规劝，奈何山高皇帝远，家中的爷们儿又被富贵权势迷了心智，对她的劝告也是阳奉阴违。
甄太妃无儿女，除了太上皇就只有娘家，甄家再不堪，她也得使力气救一把，只盼新皇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处罚该处罚的，不要牵连过甚。
皇后似乎挺乐见其成，没拒绝甄太妃的刻意接近，这让甄太妃看到了希望。
夫妻一体，皇后什么态度取决于皇帝什么态度，看来新皇还是愿意接纳她的投靠。
只是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并不保险，若是能再给甄家加个码就更好了。
甄太妃一边应和着皇后，一边思考。
所谓加码，意在更明显的表达投靠倾向，若想达到目的，无外乎两种方法:
个人投效和政治联姻。
甄太妃想了想娘家不争气的爷们儿，把前一个pass了，只留下政治联姻。
家里的姑娘们出类拔萃，就算是联姻也不能辱没了。
此人应当有一定家世，能做主，在新皇那里要地位不凡，不然怕保不住甄家。
甄太妃盘算了景德帝手下中用的人才，最后定格到一个人身上:
忠勇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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