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桥不是一个人走，老爹、老娘和妹妹张田随行。
自家车子本来可以停在口岸外，回头再取。但奶奶和双胞胎送行到口岸，这样必须有人帮忙驾车回家。
原先定的是“无业游民”沈维德，早上来的却是沈维德他爹。
平时，老张父子就对这个整饬寡言的老港警发怵。今天他们的行李中，暗藏了整整二百万港币。
沈如希是沈如梓幼弟，年纪并不算老。比外甥大不到十岁，五月份刚满五十二。成家早，小妻子三岁，典型的抱金砖婚配，二十岁就有了大女儿。早早担负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又从事港警工作。所以，看上去老气横秋。
张桥腹诽，大小表叔在老豆面前一样是老鼠见猫。否则，不会有舅公来送行。
“知道港九的工作签证吗？”
“知道，我过去就准备申请。”
“你怎么做？”
“我的户籍在大学所在地，到堔镇注册合资公司后，我可以上堔镇户口。落户堔镇，再申请港九工作签证。”
“嗯。”
沈如希驾车，老张将大儿子推上副驾座，自己跟老婆挤在第三排。一路上沈如希主动发问，张桥老实回答。
三个月的探亲签注虽然没到期，但过了罗湖桥不能再回港九。所以，要想方便进出港、深两地，最可靠的办法，是申请港九工作签注。自家公司聘请自家人，条件满足。麻烦在张桥刚大学毕业，单单户口变更就有的跑。港九工作签注办下来，不知到几时？迫不得已之下，没开张就撒出大量订单，货款总金额超五百万。以后通过电话与供货商交流，终究不便。老爹勉强入门，老娘配件名称叫不全。货源由父母保障，实在是赶鸭子上架。不过急不来，他更多考虑如何在堔镇落脚。
“奶奶，送大哥进去好不好？”
“我想看武警叔叔，奶奶，我好久没见过武警叔叔了。”
双胞胎只能送到口岸外，所以早上闷闷不乐。哀求没用，沈如梓苦劝大孙子考研失败，也不痛快，沉声道：“回去老实上钢琴课。”
家里宽裕了，不再动用她的工资养家或还房贷。她也没节省，将三个孙子、孙女送去学钢琴，张田还多学一顶舞蹈。吕冬梅从老公手里拿到几万块家用，讨好婆婆，想自理学费。看到每人每月一万的账单，躺床上病了两天。
湾仔到罗湖口岸，直线三十公里打下，公路绕弯也不过四十公里。老港警开车慢，一小时零几分在口岸外停车。
“奶奶再见，小四、小五再见！”
张桥抢先下车，匆匆到尾门提行李。希望奶奶坐放过一马，还是落空了。沈如梓追下车，将一堆资料塞给大孙子，用英语下最后通牒。
“给你一年时间折腾！然后，公司交给你爸。好好复习，明年这个时候，争取一次考过TOEFL和IELTS。你可以在港九读研，也可去国外。听安迪说，南加大是不错的学校。”
奶奶的锲而不舍，张桥想哭，垂头丧气抱资料走向口岸。
“我送桥生。”沈如希和姐姐说一声跟上去。
沈如梓两手紧搂泪光闪闪的双胞胎，目送儿子、孙子一家四口。
携带的行李分配，张田拖一个大拉杆箱，吕冬梅体弱，拖一个小拉杆箱。老张则肩扛电脑显示器纸盒箱，手抱电脑机箱纸盒箱，背上还背一只吉他盒。
“你们在那头等我。”张桥两手空空只背一个双肩包，送三人进关口通道。
港九居民通道和非港九居民通道，景象迥然。前者人少，后者人多。
老张夫妇和女儿进了港九居民通道，几乎没怎么停留。他们的行李不算多，电脑属于贵重物品，关员或武警都没开箱。查看了回乡证件，一概放行。
X光机扫描检查尚未普及，现在是水货客的美好时代。
老爹三人从武警身边通过关口，张桥大松一口气。其实，去年开始，电脑关税大降，电脑不再是敏感物。
沈如希在他身后说：“放心吧，港九通道是抽查不是排查。”
老爹三人拿的行李多，舅公猜的出里面有猫腻。料想猜的出夹带港币，猜不出夹带巨额港币，过关口死无对证了。张桥咧嘴笑说：“舅公，你不用送我，跟奶奶他们回去吧！”
“打这个号码。”沈如希递来一张纸片，“兑换人民币、兑换港币比较安全。不要找其他人，打通电话说是湾仔七叔的侄子，一百万以下可以解决。”
“湾仔七叔的侄子……谢谢舅公。”张桥真心感谢。
当下国内的汇率，怎一个坑字了得。港币兑人民币，91年国家牌价，100港币兑67人民币，黑市100港币最高兑140人民币，100兑120是常态。五十到七十的差价，去银行兑换为国家外汇做贡献，目前无能为力，以后再说。
沈如希是及时雨，不然张桥要自己寻找一条兑换渠道，浪费时间又不安全。从这一角度讲，冒出想挣洋人的钱的“崇高理想”，与种族无关，乃形势所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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