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煜望着她澄澈透亮的眼眸深处，一瞬深深萦绕着的悲愤与不甘，那样鲜活而生动的情绪，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从旁人的眼中看到过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眸色一深，男人的目光沉沉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一把清冽的嗓音，却是淡淡：“你低人一等，就只能任由别人欺辱……要想不被人操纵，可以，除非你比他们更强，比他们站上更高的地位，否则，你永远也不可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尽管这些话，他的异常平静，但苏栩栩还是不由的心中一动。她不禁想到之前在宫中，面前的男人，虽然身为一国之君，却显然也同样有许多事情自己做不了主，他的头上无疑还有那太后娘娘压着，而且压的好像还不轻……
所以，这些话，他也是在他自己吗？
他也是极之不甘，极之愤怒的？
可是，他又是那样的平静，如大理石雕刻般的清俊脸容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苏栩栩突然有些看不懂他了，不，或者，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她只是本能的觉得他很危险，这也是一直以来，她为什么不想跟他有过多的牵扯的原因……
但现在，如果她真的要选择接受他的逼迫，嫁他为妃的话，那么她势必要跟他站在一起，成为他的身边人……苏栩栩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副情景，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她心中一片茫然，矛盾而又迷惘。不知所措。
像是能够看穿她心底所有的犹豫和踌躇一般，这一次，顾景煜似乎十分贴心的没有再过多的逼迫于她，只淡淡开口道：“你有一晚上的考虑时间……要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
苏栩栩望向他，有一瞬间甚至忍不住想笑……男人的话，看似大方的将选择权，交在了她手中，但实际上，却不过是在“坏的结果”与“更坏的结果”之间的选择罢了，到头来，她能够选择的，也不过是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
“色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
该的话，都已尽，顾景煜没有再多什么，起身，离去。
苏栩栩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心中一时百味交陈，张了张嘴，想什么，脑子里却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出。
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房门开处，男人却像是不知看到了什么人，目光微微一凝，停住了脚步……
苏栩栩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到院子里伶伶站着的中年男子……正是不知什么时候回府的陆文山……
“阿爹……”
苏栩栩喃声唤道，心中不知为何，微微一紧。
骤然在家中看到一国之君的出现，陆文山却似乎毫不意外，只一顿，便缓步向这边走来……
“老臣参见皇上……”
将衣摆一掀，陆文山恭谨的跪倒，向面前的顾景煜请安。
“陆大人请起……”
顾景煜微微躬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同时开口道：“陆大人不必如此多礼……今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朕很期待，他日能够唤你一声‘岳父’……”
这话的男人，语声温润柔和，没有任何的调侃或是玩笑，任谁都能够看出，他的认真。
而他对面前这位官拜大理寺卿的朝臣的态度，亦是可圈可点，既尊重又不失威严的……可谓恩威并施，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苏栩栩不禁为他口中出的那一句“岳父”的暗示，心头重重一跳，她下意识的去看对面阿爹的反应，却看到他除了最开始的眉头紧紧一蹙之外，并无过多的惊讶之情，就像是一早就已经知道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栩栩的心，不由的又是一动，隐隐猜出了些什么。
面对顾景煜的示好，陆文山却仍是依足规矩，恭谨的向他行了一礼，未有半分的僭越：“多谢陛下厚爱，老臣愧不敢当……”
顾景煜亦没有多什么，只微微一笑，道：“色已晚，想必陆大人与宁儿还有话，朕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恭送皇上……”
陆文山躬身，目送着男人走远，神情异常的平静，以及凝重……
“阿爹……”
直到那顾景煜出了陆府，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苏栩栩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道。
陆文山回过头来，缓缓望向面前疑问不解、等待他解释的女儿，沉声开口道：“宁儿，你先回房，阿爹有话跟你……”
苏栩栩隐隐能够猜出他要跟自己什么，一颗心，不由重重一跳……
……
“阿爹……”
回到房间之后，陆文山却迟迟没有开口，看他一副面色沉重，眉头紧皱的模样，大抵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她开口，苏栩栩等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这种被拽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感觉，一时忍不住，却又唯恐惊到了面前的阿爹，只得心翼翼的出声唤道。
被她一唤，陆文山似回过神来，开口道：“宁儿……”
却是嗓音干涩，像是在心底辗转反侧了许久之后，方才费力出口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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