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榻上的卫贵妃眼眸半合，闻言睁开了一点。
她抬起手，细细欣赏着包的严丝合缝的指尖。要不了几个时辰，把包着花汁的细长竹叶抽开，里面就是她新染好的指甲。
一寸来长，纤细漂亮，被新开的凤仙花染成明艳的红色，更衬得肌肤如雪，人间尤物。
她轻启红唇，含住递到嘴边的葡萄。
饱满的汁水和丰盈的果肉溢散，炸开独特的清香甜美。
细细的品完一颗，她这才抬眼示意。
李公公心领神会，手背在后面打了个手势，顿时那个宫女缓步上前，将托盘和上面的信封一起呈上来。
信封上的血迹早已变成了褐色，喷溅的鲜血在上面泼洒了大半，边缘处还有几滴分出来的褐色圆点。
软柳从暗道走出来，小心的越过暗处的视线，走进内殿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躲在屏风后面，可是脆弱的屏障却阻止不了声音的传递，一句句话像是凿子，凿开她的心房和理智，直接进入大脑。
“娘娘。”李公公面上带着笑，轻细的声音格外温柔，“送信的那人是孙襄，这人是纪将军新提的副官，嘴可硬着呢，奴才花了好大功夫才把他的嘴撬开……”
“算你做的不错，有赏。”卫贵妃慢悠悠的开口，语调又轻又缓，漫不经心的态度根本没有把一条人命放在眼里。
孙襄？他……
软柳心头颤了颤，想到了某一种可能，她手脚竟一时使不上力，几乎软倒在地。
“柳姑娘来了。”李公公含笑看过来，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毒蛇准备吐出毒汁。
卫贵妃闻言，慢悠悠的抬起一只手，歌声暂停，舞蹈停歇，内殿中央花红柳绿的舞女歌女们收起动作，整齐划一的站到墙边，顺着小路走出去，整个过程训练有素，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奴婢见过娘娘。”软柳按捺住翻涌的情绪，脚步飘忽的走上前。
她不知道自己的异样有没有被人看出来，只看到不远处，李公公含笑看着她，像是老鹰盯着垂死挣扎的兔子
“皇后那边怎么样了？”卫贵妃摆摆手，免去了她的礼节，终于重视了几分，有宫人上前扶着她微微坐直了一点。
“回娘娘，一切如常，皇后娘娘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软柳深深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李公公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玩味，却没有说什么。
“行了，你回去吧，仔细别被人发现了。”没有特殊的消息，卫贵妃顿时没了兴趣，连个眼神都没有落下，就随意的让人退下了。
软柳低着头，深深的一拜，脚步向后退，直到走出内殿，她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只发现背后的中衣都已经被汗水打透了。
“娘娘，这信……”
“扔了吧。”卫贵妃嫌弃的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血迹，视线便再也没有多停留，她招招手，刚刚退下不久的那支歌舞乐队又重新回来……
*
“带一面镜子？”陈影儿低着头，照例每日早晨来请安。此时她乖巧的站在几案前，闻言有些不解。
楚知知没有在意她的反应，手里捧着一本公文，点了点头，道：“对，下次来的时候带面镜子过来。你先回去吧，我这里忙的过来，不用你伺候。”
“是。”
另一个人的气息逐渐消失了，楚知知放下手里装样子的纸页，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困顿的打了个哈欠。
顶层这里本来就没有床铺，她晚上只能坐在蒲团上，倚靠着墙壁眯一会儿，一整晚也睡不了多长时间。短时间还可以，但时间太长肯定坚持不了。
楚知知揉了揉眼睛，眉头微蹙。
再加上上次那位大巫祝出来之后却语焉不详，什么有用的都没能说出来，她只能自己收集消息。
所幸，知道原主还在，甚至可以出手，她的动作放开了不少。她目前的身份正是那位大巫祝，再加上她的能力不断升级后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竟也让她发现了端倪。
只是……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来的真相太过于触目惊心，让楚知知一时都有些不愿接受。
如果真是这样，麻烦就大了。
她侧过头，透过雕花的窗户看向天外。天空白沉沉的一片，说不出的压抑，仿佛随时会有豆大的雨点落下。
天要变了。
*
第二天，楚知知缩在蒲团上睁开眼睛，天才不过蒙蒙亮。
她站起来跺了跺脚，又走动了几步，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
还没走几步，一个身影就从楼梯的位置冒出来，一身雪色长裙有几分凌乱，显然来的很匆忙。
“大人。”纯星面上有几分焦急之色，“大皇子……薨逝了。”
楚知知点点头，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暗叹好日子到头了。
“慌什么，皇宫的事情和咱们无关，等他们自己解决就是了。”
纯星闻言，也冷静下来，她看了一眼面前淡然的人，不禁有些羞愧：“是。”
状况之外的师徒二人就坐在顶层上品茶谈天，楚知知趁机又捞到不少消息。
星辰塔地位超然，固然有历史悠久的原因在，但最主要的原因还在几百年前。
那时，数百年的动乱刚刚结束，后汉的开国皇帝才刚刚建立这个朝代，本应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只是兵灾一了，其他的祸事终于崭露头角，对着无力的人露出狰狞的獠牙。
前些年，战争中逝去的生命太多，鬼城丰都人满为患，根本容不下这么多鬼物，只能任由它们浑浑噩噩，在人间游荡。
原本死后形成的鬼物混混沌沌，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只知道四处飘荡着，其他什么也不会做，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但是，它们在路过战场和乱葬岗的时候，不知怎么，被铺天盖地的煞气和怨气一冲，就被侵蚀成了恶鬼，甚至还诞生出了微薄的神志。
它们彼此厮杀也相互聚集，最后居然也有了不小的规模，以捕捉虐杀人类为乐，形成百鬼夜行一般的恐怖场景。
路过的凡人若是不小心撞上，轻则当场毙命，被众鬼撕碎蚕食，重则累及亲族，祸及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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