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筷子翻了几下麻辣烫里的手擀面，道：“你还记得我爸说过的话嘛，一碗面三个人吃，他只喝得下汤，这种日子安警官应该没过过吧？”
“在京海，没权没势保不了钱！”
安欣怎么不懂高家人以前的情况，但这不是高启强在法律边缘打滚的理由，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高启强明明日子越过越好了，却想不开要迈入深渊。
“小曜，”安欣有太多的话想说，“高启强至少要考虑你吧，你的天份是干警察的料子，还有高启盛，他一个名牌大学高材生干点什么不好，高启兰也是医学生，你爸已经熬出头了啊！”
顾曜笑了，他只说：“早回不去了。”
他想了想，光是他爸亲手参与的事就数不清了，贿赂官员拿到小灵通一手货源，为了垄断市场指挥手下小弟去滋事，自制枪械，利用安欣的身份收过好处……
即便他再三筹谋，也不过是利用曹闯和老默，没有让高启强亲手沾血。
再说了，他能知道赵立冬那么多小辫子，手段可算不上光明。
现在让他们停下来，恐怕安欣有了证据，第一个给他爹和他打包送进去龙场悟道。
最重要的是，听安欣的有用吗。
安欣太理想化了，也太天真了，他内心的正义在面对保护伞时不堪一击。
赵立冬还没怎么动手，轻轻松松就让他孤立无援了。
顾曜提起另一件事，道：“安叔，我既然在你面前暴露了身份，你也应该查过我吧，怎么样，有什么想说的？”
安欣既有点心虚，又有些心疼这孩子。
顾曜帮了他那么多忙，结果他知道顾曜Y的身份后，马上把他查了个底朝天。
想起顾曜的身世，安欣神情变得黯淡起来，他想起那个还很年轻的女人，道：“小曜，对不起，要是我能早点抓住徐江的犯罪证据，你妈妈就不会被……”
顾曜平淡地叙述：“你知道他们为了一颗心脏干了什么吗，他们甚至吝啬到不给她打一针麻药，那个时候我妈就被绑在手术台上，活生生看着自己的皮肤被划开，就因为要她心的人觉得人活着清醒刨出来的心脏更有活力……最后她连死了都得承担荡/妇的骂名。”
顾曜盯着安欣的眼睛，看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沉重和愧疚，他摇了摇头，说：“比起你说对不起，我更希望那些人去地下赎罪。一个徐江算什么，赵立冬还有省里的人，他们都得付出代价！”
安欣的瞳孔一阵紧缩，“什么？省里还有人，是谁？”
顾曜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你看你摸了徐江底细这么久，连高官都没查全，所以说，安叔叔，你拦下我们干什么呢？”
安欣烦躁地搓了搓头发，但是无言以对，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低声说：“那也该由我来做，孩子应该待在阳光下，而不是为了大人的事提心吊胆，这是我的无能。”
顾曜说完，就仿佛没事人一样平淡地吃饭，安欣想逗他两句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知道怎么劝他，就连安欣自己心底也被一股压抑的情绪笼罩，久久无法消散。
他想起上次见面，顾曜开玩笑似的说过，如果他是市里高官，不用多说，他立刻把收集到的所有证据都给他。
安欣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他会为了没能当上高官而懊悔，如果他再有能力一点，根本用不上顾曜，他就能将那些人绳之以法。
可安欣也知道，就自己这个性格，当最前线的警察还行，做官，真没这根弦。
“小曜，我努力查案，你千万别做违法的事。”安欣忧虑道。
顾曜笑起来，“安叔，不至于，我想给我妈讨个公道，没想把我自己送进去。”也没人能把他送进去。
“行，安叔信你。”安欣勉强提起笑容。
安欣猛灌着啤酒，几秒间就喝空了，他也不想再拿，吃完饭，安欣心事重重地走了。
顾曜坐在原处，看着他走远。
坐在店对面的小弟们，探头探脑观察顾曜的脸色，不知道要不要凑上来送曜哥回家。
顾曜冲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离远点，这些人立刻散了。
这家麻辣烫店味道一般，即便是饭点人也稀稀疏疏的，再加上老板精心挑选的爱情热歌吵得人头疼，很快客人就彻底散了。
顾曜挑的位置偏僻，李响刚走进来的时候都没发现有人在。
顾曜招了招手，店老板会意地点头，跑店门口看门去了。
李响惊诧道：“这也是你家的店？”
顾曜摇头，“不是。”
李响这才放心，他就说嘛，高家再牛叉，也不至于特意开了一家店来给他们谈话打掩护吧。
顾曜平平淡淡地补了一句：“这条街的店铺被我买下来了而已。”
李响先是瞪大了眼睛，感觉到了会心一击，然后识趣地揭过了这茬。
李响问：“找我有什么事？”
顾曜扫他一眼，“看来新官上任，最近过得不怎么好啊。”
李响脸色黯淡，他当然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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