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心坐于幽的肩头，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路过的宫殿群。
森冷庄严。
虽与人间不同，却也可称是巧夺天工。
她恹恹的没有说话，而幽自从说了她的魂魄有缺后也不再言语。
沈明心不曾多问，只在那时低眸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见手腕处白皙无瑕，血管反而惹眼。
好似从前存在的伤痕与灵镯，都一并消失了。
沈明心又是如此想着，喉间不由溢出一声笑，眉眼却不曾弯起来。
幽转眸看向她。
“因何而笑？”
沈明心静静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见幽每走一步，周围的景物就会变换一番。
从宫殿里出来后，不过二十几步，从精美建筑 到自然景观，沈明心都见过了。
“阴潭要到了吗？”
“嗯。”
又是一步后，幽停了下来。
沈明心目光环顾四周，见左侧有一水潭，阴寒之气正在上升。
似有若无的，她能听见许多鬼魂正在嚎叫。
幽无声，弹指一挥，不过刹那，困扰她的声音就都消失了。
沈明心静了会儿，方才召出剑，准备自己飞下去。
却见幽率先弯腰，轻轻将她放在地面。
一离开他，沈明心就知道，最初来到这里时感受到的冷意不是幻觉了。
真是阴寒刺骨。
她穿得单薄，唇色也因身处此地更显苍白几分，眉眼间却没有惧怕。
看着阴潭，沈明心慢慢走过去。
如在散步般，从容平静。
幽没有开口，只看她站在潭边时，将试图将她拉下水去的恶魂镇压去了。
沈明心见此，有几分不解的回眸。
让她下去，又不让人家把她拉下去。
还要求她自己跳吗？
她眉眼微蹙，默默地将储物戒这些东西都取了下来。
只除了灵镯没有办法，其余法器她都摘下来了。
连同发间，徐春水赠她的玉簪，都不曾留下。
只着一身衣物，就要往下跳。
幽并没有阻止，只在此时问了一句：“为何取下？”
沈明心轻笑一声，这次是真眉眼弯弯。
“你说了不会杀我。”
“那万一在潭中，我把这些东西弄丢了怎么办呢？”
是徐春水给她的东西。
她只承一份情就好了，要是弄丢了，还要收别人的。
不好。
幽既然说了不会杀她，那她进这潭水就大概不会死。
只待出来后，还是暂且需要这些灵物法器的。
沈明心墨发披散，面纱早就摘去。
她神色缓缓恢复平静，转身，果断的往潭中跳去。
却是一时没有感觉到冷意，只是恍若被什么东西温暖的捧在掌心。
而后，陷入黑暗。
＊
“我真没办法了，对不起这位姑娘……”
“我真没办法了，对不起，对不起……”
沈明心恢复意识时，就听见了这些话。
什么……？
她张了张唇，却没发出声音。
沈明心不解的眨了眨眼。
诸天音一边哭一边恶狠狠道：“姑娘，这次是我欠你。”
“我叫诸天音，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往后怎么恨我都好……”
“日后、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再向你磕头赔罪。”
“我不能留在这里……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
沈明心想要伸手，将自己面上的东西摘下来，却只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能动作。
她只得晃了晃头。
诸天音霎时间转身，见到她清醒后哭得更甚。
可是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停，她哭道：“是我的错，姑娘你恨我吧……”
“你恨我吧。”
她哭得太惨，一切太真实，沈明心咬了咬唇，血腥味明显。
她不是……
不是跳下阴潭了吗？
怎么在这里……？
诸天音收拾好一切，方才又回身对着沈明心一拜。
她跪在地面，低泣不止。
她不知道她是谁，甚至不曾见过她的面容。
这一切本该是她承担她的，都是怪她……
可她实在、实在胆怯，实在不愿……
诸天音泪水不知不觉，再度盈满了眼眶，她重重嗑下头去。
如同发誓般道：“我没有时间了，姑娘，我对不起你。”
“若我诸天音此后、此后能再见到你，姑娘要杀要剐，诸天音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磕头磕得实诚，重重三声，沈明心也听得真切。
她再次张唇，却依然没发出声音。
“……”
沈明心头脑转得飞快，想了许多种可能。
最终，还没有得出结果，就听见门被合上的声音。
而后，一室寂静。
沈明心怔了怔。
可这寂静也没能寂静多久，只在那名叫诸天音的女子离开后没多久，她就再听见外面传来了斥骂声。
而后重重一响，有人走入房中。
粗犷的男声怒道：“诸家养了你那么多年，如今裘公子指名要你，是你的福气！”
“你还在这推三阻四不情不愿的，真是丢尽了诸家的脸！”
“现在可没得选择给你！你最好老实些！”
“要是生了别的心思——”
男子狞笑几声，威胁道：“裘公子不要你了，可有得是人要。”
沈明心：“……”
她哑巴似的不说话。
男子皱眉，又想责打她，却被一人及时拦下。
他的夫人温顺哄着道：“家主，天音这孩子还小，是她一时不懂事。”
“我劝劝她，她会愿意的。”
“家主，别发怒……”
“这些时日，族中不是有几个小辈表现还不错吗？”
“家主去看看吧，带他们去走动走动……”
“这边我来就是。”
男子闻言，眉皱得更深，狠狠瞪了女子一眼。
良久，重哼一声：“你可千万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临走前，他又是抛下一句才离去。
对此，女子静了静，良久，低叹一声，挥手斥退仆从后，才走到桌边坐着。
她观察着坐在床上的沈明心。
半晌，才开口道：“怎么不穿给你准备的衣裳？第一次，还是要重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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