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禾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天色渐渐暗下来，室友们都在着急忙慌地背笔记。
她取下头上的发卡，认真投入明天从早到晚的四科考前复习。
夏木安，失约没关系，一定一定要平安！
今天吹了很久的冷风，南禾头疼早早地睡下了。
夜里她做了相互交织的很多梦，一会儿是发光的大楼在她面前垮塌，一会儿是舅舅逝世前的遗容，一会儿是妈妈叫她快点回家吃肉沫茄子……
最后一个梦有些长。
她跟着某种指引飘到了一个没有开灯的屋子，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只有窗边的桌上映照进来微弱的月光。
房间里好像没有人，南禾围着唯一的亮处反复转圈，反正走也走不了，她干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四处打量。
快要睡着之际，一个很高的男生从暗处跛着腿走上前，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坐在同一个椅子上。
南禾吓得起身，难以置信地伸出两只手，竟真是透明的，她死了吗？
回想起自己刚才是飘进来的，南禾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么，这个男生是谁呢？
自己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南禾走开两步远，警惕地偏着头看，他一手支颌，一手平放，正安安静静地望向天上的月亮……
男生瘦弱得很，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胡子拉碴、头发稍长遮盖了部分眉眼，可以说不修边幅。
但衬衫却极为规整地穿着，连领口都扣到了最高处。
她好奇地凑近，高挺的鼻尖和半露的眉眼好似故人模样，可惜真的太暗了。
“儿子，开灯啊”，一个声音熟悉的女人从门外伸手进来摁亮了房间的灯……
男生瞬间低头遮住脸，南禾也受不了这突然刺眼的灯光闭上了眼睛；
他开口，嗓音暗哑：“妈，我有月亮。”
女人识趣地关上灯走了，房间又恢复了往常；
他依旧抬着头，虔诚又贪婪地看向不属于他的月亮……
南禾却愣在原地震惊无比。
她飘到男生的对面，支着上半身把头伸到他面前，近在咫尺的眼眸深邃无比，“夏木安……是你吗？”
完整地问出这句话，她已是泪流满面。
男生没有反应……
“是你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心中却越来越肯定，滚烫的泪珠一颗颗滴到夏木安的手上，穿过嶙峋的指节汇聚成一淌。
夏木安没有感受到热泪，也看不见水汪。
南禾最后几乎声嘶力竭地边哭边喊：“为什么会这样？夏木安？”
她牵他的手指，指尖依旧互相穿过，他的手指好像全是没有肉的骨头；
她小心翼翼地摸他瘦削苍白的脸庞，南禾苦笑，她要是没死，胡茬一定很刺手；
她碰他的膝盖，想知道他的腿哪里受伤？
为什么？
光风霁月的夏木安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
……
可无论她在他眼前做怎样的动作，她都摸不到，他都看不见。
两个世界的人隔着千万层单向玻璃，南禾绝望了，她退坐在窗台上看着夏木安一直哭……
过了很久，男生放下了那只手，继续望着窗外，低声喃喃：
“好遗憾啊，就差一点，很久不见了，你好吗？”
随后自问自答：“我希望你很好很好，可惜……我不好。”
南禾冥冥之中觉得这是对她说的，于是立刻飘过来在他面前大吼：
“我很好很好很好！我一直都很好，你也要快点好！”
“你到底怎么了夏木安？”
男生拉过窗帘，不舍地说着：“再见。”
南禾瞬间被一股力量扯出了窗外，然后急速下落……
快要砸地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禁锢着她的手臂，下一秒眼前已是自己买的淡紫色床帘。
是梦啊。
“南禾，你为什么睡着了还在哭啊？”
她艰难地抬起头，发现是钟语潇在摇她的手臂。
巨大的失落感袭来，南禾擦了擦脸上四溢的泪水，假装平静道：“没事，应该是做了些比较伤心的梦，谢谢关心啊。”
钟语潇：“我听见有人低声啜泣了好久，最开始不敢肯定是你，直到你一直边哭边说‘我很好’，我才起床观察，最后看你眉间皱得厉害，眼泪越冒越多，我就把你叫醒了。”
“谢谢，对不起啊。”
“没事，我睡觉还磨牙呢，你声音也不算大，只有我听见了，快睡吧，梦里的都是相反的，不要伤心了。”
南禾：“好，晚安。”
梦里都是相反的，夏木安一定会很好很好！
她插上耳机，又尝试给夏木安打电话，还是关机。
南禾带着湿漉漉的眼角忐忑睡去，梦里还会遇见他吗？
会是风光无限的他吧。
——
二零一九年一月六日，地震第二天
林叶后来每每想起这一天，依旧害怕到胆战，颤抖的手和浸遍百骸的寒意，她常说这是她四十八年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今天本来是周日应该休息，但上周她调休凑假去看望父母，所以一个人补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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