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百味几乎每天都刚沾上枕头，就睁开了眼睛。
疲惫，他当然很疲惫。
做记录官的兽人，几乎没有一个能活过十年。
兽神殿一般也只会把这一项工作安排给犯了大错的兽神殿兽人，给他们下巫咒，戴上枷锁，不让他们拥有任何一点的人身自由。
可他呢……
狐百味从那间书房离开，想到摆在自己桌上空白的卷轴和已经磨出一个深洞的墨台，脸上扬起一个苍白的笑容。
大概，他的生命也会随着时间而逐渐凋零吧。
就像那无人在意的落叶……
他忽然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狐百味虽然没有五阶，可身为四阶兽人的他，五感和体力都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
他一眼就看到，前面的阴影处，多了一抹极淡的，轮廓却十分清晰的人影。
是兽神殿的敌人吗？
可是兽神殿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屹立了3000年，是什么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兽人在会生起想要攻击神殿的念头？
狐百味僵硬着身子，原本按照他的走路速度，现在应该已经走到拐角了……
拐角那个人影甚至也没有动，就这样耐心的等待着他过来。
似乎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狐百味心里一团乱麻。
会是流浪兽人吗？
但那些兽人没有固定的居所，每年想要自己生存下来都已经用尽心力，有时候还要靠去部落和兽城交易，才勉强维持得了自己的温饱。
大多数流浪兽人都活在夹缝中，没有理由找兽神殿的麻烦。
那是暗兽人？
是了，肯定是暗兽人。
只有他们才会肆无忌惮，不把兽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他狐百味在兽神殿长大，只在兽神殿的教育里，听过暗兽人的名字。
在意识到自己遇到他们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闭着眼睛，同手同脚的往前走去，在到达拐角处的那一瞬间，直接举起双手。
“请，请给我个痛快！”
干净利落的死也好过被折磨！
他一点也不想痛苦而死！
蹲在拐角屏息等待的乌星沉：……
“都在这了。”
狐百味被细细的黑色绳索捆绑着，一下被丢到了一群同样被捆绑着的兽人中间。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和猴俊铁青的脸对视，又赶忙闭上双眼。
猴俊八阶了，但还保留着猴族特有的面部特征，和其他俊男美女的高阶兽人相比，那无疑是一种精神污染。
本来他的小心脏就在扑通扑通乱跳了，现在被这样近距离一吓……
跳的更小鹿乱撞。
乌星沉扫视了一眼。
这个分殿一共九十七个兽人，九十个低阶和普通的兽人，五个高阶，两个九阶兽人。
现在这里一共九十六个废物。
还少一个。
鹤归凝站在这间大殿的最外面，小心翼翼的看过来。
那些兽人好惨啊。
给兽神殿工作，一个个累的要死要活的，眼里还燃烧着狂热。
他们还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活着的吗？
连自己生存的意义都忘记了，只能作为别人的傀儡，真的好悲哀……
想到狐阿满也去了兽神殿。
以后也会成为一个为了兽神殿疯狂的傻小子，老慈父的心就在滴血。
苏珞把这间分殿搜索了一遍，提着朱刃拖着一具染血的尸体走来，进门就看见鹤归凝眼泪汪汪的。
嗯？又怎么了？
“珞珞，我们的狐崽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苏珞看了眼那些被堵着嘴，眼里满是愤怒的兽人，敛眸，“啊凝，崽崽会有自己的人生。”
“我们可以陪他十年八年，却不能指挥他们走一辈子的路。”
“我们已经告诉过他狐玄焱所做的事，他不认为有错，还投奔了兽神殿……”
“阿凝，这是没办法的事。”
狐崽仇视他们，这是她说不通，也没办法扭转的认知。
她已经对它无愧于心了。
鹤归凝眼角含泪，“我，我知道。”
道理他其实都懂，就是过不去心的那道坎。
“如果，如果狐崽崽能认错，能不能，原谅他？”
他还是想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苏珞一顿，“那时候再说吧。”
鹤归凝捣蒜般努力点头，为得到这个答案松了口气。
只是与此同时，他的眉头又不由得紧紧的皱起。
总感觉珞珞现在……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感情充沛了。
刚刚见到她的时候，珞珞总是大喜大悲，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可是珞珞的实力越来越强，看他们的目光也越来越淡。
若不是说话的内容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语气淡了点，恐怕他都能晚上偷偷哭一桶的眼泪。
而且……
他也偷偷去问过蝎景天，蝎景天只说是因为神明无情，只讲公平。
珞珞越往这条路上走，她的情感流失越多。
也许到最后，珞珞会不记得他们曾经的海誓山盟，只会把他当做定下契约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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