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风声之中夹杂的呼唤，妙善有些茫然。
他好像听到自己小徒弟的声音了？
“师父！”呼喊声再次传来，这次更清晰了一点。
这就是自己小徒弟的声音！
妙善茫然的转过头去，此时在他身后，赫然站着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好像乞丐一样的小和尚。
“善行？”妙善看着面前犹如乞丐一般的和尚颤颤巍巍的开口问道。
小和尚点了点头，随即双膝下跪，给他面前的师傅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是我！”
善行泪流满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但总之，他还是哭了，像一个离家许久，终于归来的孩子一般。
“哎呦，善行呐，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哭什么啊！”妙善心疼的上前扶起了善行，双手擦拭着他眼角的眼泪。
看着妙善那满脸慈悲的面容，听着他那宽厚温和的声音，善行再也止不住自己内心的委屈，嚎啕大哭了起来。
“师父，徒儿迷茫！徒儿下山一趟，已经不知何为善恶，何为人心了！”
善行嚎啕大哭，他哭的不是自己的委屈，而是这世间的人心。
下山六个多月，他纵观世间百态，看过千万人生，却发现每个人都是坏中有好，好中有坏。没有单纯的善恶，只有临时起意的善良和欲到心头的邪恶。
妙善将善行从地上掺了起来，随后满脸慈祥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善行，喃喃道：“痴儿，痴儿啊！”
“人心最恶，你迷惘于人性，当然不知善恶是非了。圣人尚且论迹不论心，痴嗔贪怨，乃是人心大恶，自然不敢观之。”
听见妙善的话，善行满脸痛苦。
“师父，我下山之际，遇到至恶之人，他们抓捕人口，摘心摘肺，贩卖妇女，贩卖儿童，我遍观他们的人生经历，却发现他们也是从小就可怜的可怜人。
有的人从小家破人亡，被欺辱霸凌，经历无尽痛苦，却被人引上邪路，从而沉沦地狱。而有的人则是明知为恶，却为了家人无法抽身，甚至因此身心痛苦，早已想死亡解脱。
我本以为他们是恶，要下无间地狱，却发现他们本就是从地狱而来，何谈地狱一说？
师父，他们是恶人吗？”
善行喃喃自语，妙善却满脸悲痛。
“痴儿，你已经陷入走火入魔之中了！任何的境遇都不是作恶的理由，虽然他们是恶，实际上却只是小恶，因为若是没有人逼迫，他们也不会走入邪路之中。就像你持刀杀人，到底是你有罪过，还是刀有罪过？”
“我有罪过，还是刀有罪过？”善行茫然的念叨着，却又再次发问。
“师父，我下山见到一非法军阀。他虽然没有经营血腥集团，却放任这些集团在他的地盘上大肆发展，甚至从中抽取利益，以此来为自己敛财扩军。
然而他扩军的目的只是为了发展军队，以此来建立一个和平的国度，而他管辖区域内的百姓也生活良好，有秩有序，甚至就连各种保障也很完善。
那他到底是善是恶？”
看着善行那茫然的双眼，妙善念了一声佛号。
他知道该对这小徒弟加大力度了，让他的脑子更为凌乱一点，以此来不破不立，成就正果！
“善行，古代君王为了自己的王位而征战四方，造成的死伤无数，然而成功后却建立起一个和平的帝国，那他是善是恶？”
“我，我不知道......”善行茫然无比。
“善行，我再问你。古代祭祀使用活人，每次祭祀都杀人无数，然而不论是百官还是民众都鼎力支持，甚至商纣王因为不用活人祭祀就成为了一个推翻他的理由，那这些百官和民众是善是恶？”
“我，我还不知道......”善行都快哭了。
看着善行的模样，妙善于心不忍。
“傻孩子，世间本没有善恶！所谓的善恶之说，只是利益之分。对大众好的事情就是善，对大众不好的事情就是恶！古代祭祀从民众到百官都鼎力支持，这不是善恶，这是利益，附和大众的利益！
人生来就是动物，动物就有持强临弱之说，何来善恶之谈？你对别人的帮助说到底就是给了别人利益，而你对别人的损伤说到底就是伤害了别人的利益。不论是生命，还是生活，皆可用利益两个字来概括。
而你所说贩卖人口，摘心摘肺，也可以用利益来概括。这些凶恶之人为了自己较小的利益去伤害他人较大的利益，自然是利益之争。
如果他们将掠夺利益的对象换成那些死刑犯又会如何？如果他们将获取利益的对象换成冬日国的战犯又会如何？当利益剥夺的对象产生改变，那善恶之分，也就没那么明确了。”
妙善的话让善行感觉到了一丝的不真实之感。
因为从小妙善教导他们的就是一心向善，而现在他却说世间并无善恶之说，这怎么可能不让他心神震动。
甚至三观都差点因此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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