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时不时蹲下身，用她肉乎乎的小手拨弄着树边的小草，间歇性拔起来一根放近鼻子前闻一闻，或者放进嘴巴里嚼一嚼，鼻尖和小嘴巴一怂一怂的，甚为可爱。
太阳从树丛的缝隙中缓缓落下，光也愈加微弱起来，小女孩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穿过森林，来到山脚下的一座小木屋前。
“爹爹，我回来啦！”小女孩放下竹筐，跑到水缸边舀了一口凉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瓢。
“雪儿回来啦，累坏了吧。”一个中年男人端着簸箕走了出来，随手将晒在外面的草药收进簸箕中。
“嗯，爹爹，我今日采到了石斛呢。”小女孩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眼里藏着小星星一般的光。
“真的吗？拿来爹爹看看。”
小女孩忙将竹筐整个捧了过来，又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撮绿色的小草递给她爹爹。中年男人认真地翻看着小草的叶片，又揪下一片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颇欣慰地说：“真的是石斛，我儿采的不错。”
小女孩亲昵的往爹爹身边靠了靠，笑得甜甜的。
小女孩的爹每日都要下山为人诊脉看病，她闲极无聊便会上山采草药，或在家翻看医术，本只是做个解闷，怎料自身天赋极高，到及笄之时已可以为人诊脉看病，煎药疗伤了。
忽有一日，爹爹破天荒做了一桌子菜，同雪儿共饮，雪儿冰雪聪明，自然知道爹爹要说什么，却也不着急戳穿他，一边吃菜一边笑盈盈地看着爹爹。
酒过三巡，爹爹终于开了口，面色略带为难，“雪儿，你如今已经及笄，为父虽舍不得却也要为你打算才是。”
雪儿笑了笑，“爹爹要如何为我打算呢？”
“近日为夫去山下问诊，遇见了一个清贫书生，虽家中并不富裕，为人却也算清正，为父想着……为父想着……”雪儿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将酒盅内的酒一饮而尽。
雪儿面带笑容，柔声说道：“爹爹既然如此为难，又为何非要将雪儿嫁出去呢？再说那书生又未见着必定看上女儿。”
雪儿爹猛拍了一下桌子，“我的雪儿如此好，容貌生得好，又会医病救人，还烧得一手好菜，哪个男子会不心悦，要不是女子总要嫁人，我哪里舍得让你嫁去别人家。”雪儿爹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雪儿为爹爹斟了一杯酒，轻声细语地说：“爹爹，你说的那个书生，成亲后可会让雪儿继续治病救人，甚至开医馆？”
雪儿爹有些为难地说：“我虽未与他深谈，可自古成了亲的妇人皆是主内室之事的，少有外出经商之人，即便是外出经商了，却也被周围人以其他眼色看待，连带着自家夫君都落人口舌，那书生虽贫寒，骨子里却清高得很，雪儿所说之事，怕是不行。”
雪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此就是了，雪儿再问爹爹，雪儿的医术在行内可还排得上中上层？”
雪儿爹略带自豪地说：“我儿可谓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已同爹爹不相上下，苦心钻研下去，假以时日，雪儿定可青史留名。”
“爹爹是说雪儿可以救很多人啰？”
“那是自然。”
雪儿正了正神色，认真地道：“如此说来，爹爹是认为雪儿嫁做人妇可以救更多人，因而才让雪儿嫁人。”
雪儿爹愣住了，“此话怎讲。”
“雪儿的天资悟性是天赐，雪儿的医术是爹爹所教，如此难得的天赐天赋和爹爹的毕生所学，老天自是要让雪儿此生救许多许多人才做如此安排，若是雪儿就此围着灶台打转，既辜负了老天又辜负了爹爹，岂不可惜。”
“话虽这样讲，可从来开医馆的都只有男子，女子开医馆还未有先例。”雪儿爹叹了口气。
“爹爹以为雪儿的医术比那些男子如何？”雪儿看着爹爹问道。
爹爹很肯定地回答：“我儿的医术胜过多数男子。”
“雪儿以为，开医馆只是其表，重要的还是医术，若是医术高明，是男子是女子又如何？时日短时，百姓们或许会顾忌女儿女子的身份，时日久了，自是会往医术更高之处去。”
“再说女子无开医馆先例这件事，爹爹，我们开的方子是开天辟地之时就有的吗？”雪儿徐徐问道。
“自是前人一点一点研究摸索创出来的。”
“既是一点一点创出来的，便是从无到有，这些个从无到有加起来才有了现如今数百剂的医药方子，方子如此，开医馆亦如此，若是女儿成功开了医馆，今后的有天赋的女子便可效仿女儿，如此就不会埋没了女子的医术天赋，又可救许多的黎民百姓，岂不快哉。”
雪儿爹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雪儿大德，爹爹及不上雪儿，倒是爹爹迂腐了，只是想到雪儿可能孤寂一生，为父实在心有不忍，女儿家的，要过得如此辛苦，这真是……”
雪儿站起身，扶住爹爹的肩膀，抚慰爹爹道：“爹爹，女儿做自己心爱之事，一点都不觉着辛苦，再说或许女儿会遇见同爹爹一样开明的意中人呢，到时自会成亲的，只是那书生，恐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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