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走出来，仰头看天。
天色晦暗，眼看着就要下雨。
不知站了多久，才见一人走过来，低声道：“先生，该走了。”
黄道周转头看去，发现是他的得意门生蔡春容。“春容，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说这句话对吗？”
蔡春容愣了一下，“先生为何会有如此之问？”
黄道周轻轻的摇头叹息了一声，“春容，书读的再多，如果落不到实处，那对天下百姓也无一丝益处。书上的道理，我教予你们的够多了。书外的道理，却要你们自己去体会。”
蔡春容连忙道：“先生，学生从您这里学的还远远不够。”
黄道周看着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有些沉重的说道：“北地战乱不止，无数百姓南下逃生。路振飞提议从这些难民之中挑选精壮，组建大军。先固江淮，再行北伐。此议目前已得内阁准许，接下来便会开始招选士卒。你，还有继瑾，士超他们都去从军报国吧！”
蔡春容顿时愣住了，“先生，你让我们去从军？”
黄道周点了点头，“去吧！都去吧！让天下人看看，我们读书人的魂和魄。”
骆养性右手按在那一叠银票上，眼神里满是兴奋，“冯阁老，这么多吗？”
冯铨淡淡笑道：“不多的。要不是骆指挥使多加帮助，老夫岂能轻松拿捏那些人，又怎能为朝廷筹集到那么多钱粮？与之相比，这点不过是九牛一毛。”
骆养性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那我便不客气了。”
冯铨大手一挥，“拿去。为了避免被人所知，这些银票都是见票即兑的私家票号里开的，不用骆指挥使自己出面就可拿到银子。”
骆养性把银票揣入怀中，笑道：“还是冯阁老考虑的周全。”
冯铨拿起桌上的水壶给骆养性倒了一杯，“骆指挥使，接下来还得要麻烦你锦衣卫的兄弟。”
骆养性连忙拱手，“好说好说。哪家有钱，哪家人做了什么事？只要您想知道，我就能给您查出来。”
冯铨笑着点了点头，“这个老夫倒是相信，只不过现在我还有另一件事要问骆指挥使。”
“哦，阁老请问。”骆养性侧身询问。
冯铨端起水杯，轻呷了一口，“老夫听闻有些人想暗中谋立新帝，不知此事，骆指挥使是否知情？”
骆养性脸色顿变，“这个，这个阁老也知道了？”
冯铨笑道：“自然，而且有人已和我暗中联系，想让我参与此事。”
骆养性仔细看着冯铨，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片刻后，他放弃了，冯铨一脸的平静，好似在说着一件小事。“冯阁老，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
冯铨笑道：“痛快！骆指挥使，其他人参与其中或是因为对陛下不满，或是想谋求更大的权利。而你呢！参与其中又是为了什么？”
骆养性沉默良久，最终说道：“我是为了保命。”
“哦？”
看冯铨一脸不信，骆养性解释道：“陛下在我南下之前曾召见过我。虽然当时陛下对我极尽安抚，但他看我的眼神不对，那是极致的厌恶。陛下之所以现在没有动我，是因为他现在还需要我。但将来，陛下必会杀我。”
冯铨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骆养性心中微奇，“阁老信我？”
冯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也有此担心。陛下讨厌我，但又不得不用我，但谁又能保证陛下将来不会算旧账呢！”
骆养性心中有些激动，冯铨为阁臣，又是曾经的阉党巨擘，若有他支持，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便会大大增加。“那阁老是支持定王继承大统了？”
冯铨摇了摇头，“我支不支持没用，关键是能不能做成？”
骆养性皱了皱眉头，“阁老说的在下有点不懂。”
冯铨叹了一口气，“陛下尚在，一切都还未明朗，你们便串联着谋立新帝。即使你们获得了大量支持，但只要陛下南下，那位置谁也夺不走。有些事不是靠讲讲就行了，要做，实打实的做事。”
骆养性微微点头，“请阁老指教。”
冯铨道：“新君继位，得先造势。你们得首先让人觉得定王有才有德，是继承大统的最合适人选。其次，得谋求支持。藩王，军将，大臣，乃至普通百姓的支持。你们需要让其知道定王登基才能给他们带来诸多好处。”
骆养性微微皱眉，觉得冯铨说的太过笼统。“阁老，您能否说的再详细点？”
冯铨笑道：“不用了，这些事我会派人去做。你们只需要记住两点，一，陛下在，你们串联再多人也无用。二，定王不来南京，不在你们控制之中，你们再起劲也没用。”
骆养性紧皱眉头，“阁老，陛下在不在，我们控制不了啊！定王来南京，懿安皇后不同意啊！”
冯铨勾了勾嘴角，“我听闻向山东和辽东运送粮草的事可是抚宁侯负责的啊！军中无粮，可是很容易被敌军击破的啊！”
骆养性顿时愣住了，“您是说……”
冯铨笑着摇了摇头，“此事有风险，要不要做还得你们拿主意。至于定王，我可听说最近江淮贼寇横行，很不太平。骆指挥使，您说如果他们在扬州附近掀起乱子，懿安皇后为了定王的安全，会不会选择前来南京？”
看骆养性还在沉思，冯铨起身摆手道：“骆指挥使，我还有其他事要忙，便不留你了。今日之事，我从不曾说过什么，你也休向别人提。谋立新帝的事，我从未听说过，更不会参与其中。”
天空滴啦啦的下起雨。
冯铨伸出双手，任由雨水打在手心，再流淌而下，“陛下，你我的路不同，你不要怪我。但你放心，等我主政，即使不能收复失地，中兴大明，也定能保全大明的半壁江山。”
这时，走进来一个仆人，说道：“老爷，马得功、张勇两位将军到了。”
冯铨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不，我亲自去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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