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的青山村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躲在地窖、柴房、蘑菇棚的人们终于舍得出来，查看一下村里的情况。
今早几乎没有炊烟，村里静静悄悄，只有时不时从门缝里露出来的好奇眼光。
曹大山和村里几个小伙子的家人都哭红了双眼，觉得孩子一晚上没回来，多半是出了意外。
他们想出去找找，可家里还有好些人呢。总不能为了那个不听话的小崽子，置其他人于不顾吧。
现在天亮了，大军走了，能出去活动了。
可万籁俱寂，他们几家在门口踱来踱去，就是没敢踏出那勇敢而又结实的一步。
宋元根一直等到程大夫给所有病患缝了针，喂了药，有时间瞅一眼宋里正，才回家报信。
“娘，娘，我爹没事，就是冻着了，在凌家休养呢！”
宋元根跌跌撞撞的身影，老早就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可大伙儿不清楚外头啥情况，没敢开门把人拦下来。
直到听见宋元根这句话，才都出来，围在老宋家门口，想听八卦。
宋大娘听到消息，抱着老儿子哭起来：“你爹他真没事？莫不是你怕俺们担心，诓人的？
那北辽土匪杀人不眨眼，能放过你爹？”
宋元根拍拍宋大娘的后背：“娘放心，爹真没事。凌二公子把爹藏在雪里，自己受了重伤，爹却没事。
不过爹埋的时间有些长，程大夫说得养几天。凌家有人有药材，我就没把爹带回来。
娘要是不放心，可以过去看看。也能帮忙照顾一下伤患。”
宋大娘一听这话，是彻底放心了。笑着擦掉冻成冰碴子的眼泪，感觉皮肤刺挠刺挠的。
也顾不上脸颊的疼痛，让大儿子将家里的鸡呀羊啊什么的，宰了送凌家去。
她家老头能活着，多亏了凌家人保护。现在，人家又借地方给老头养伤，她宋家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老宋家门口的人越围越多，纷纷询问宋元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说昨晚一共来了两拨，共三四百个北辽人时，都惊呆了，庆幸自己没有出去逞强。
有人问：“那凌家什么情况，死伤严重吗？”
这人曾见识过北辽大军的凶残，所以不觉得凌家能够全身而退。
若是凌家男丁凋零，他是不是能从中捞点好处？
只能说某些人的心是黑的，你养不熟，也喂不饱。
宋元根哪能不晓得对方的心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好着呢！
人凌二公子跟傅小将军是好友，周家军收到消息后，连夜赶来支援。
如此才能大败北辽大军，你们才能站在这里喘气！
哼，当谁不知道某些人的花花心思似的，恶心！”
这人被戳穿，尴尬地摸摸鼻子，却没觉得自己有啥错。
毕竟，吃绝户嘛，从古至今都有。又不是他一个人动了心思。
不过，听元根那意思，凌家人跟周家军关系密切。如此，他们是不敢打主意了。
宋元根目光扫过人群，发现曹大山的爹也在其中。
赶忙跟他透露：“叔，大山他们受了点伤，在凌家休息呢。
你放心，好吃好喝，专人伺候。等过两天，就能回去了。”
“那我能过去瞅瞅不？”
“傍晚吧，凌家人忙了一宿，都歇了。大山他们也是，你现在过去，都没法跟他说话。
再说了，程大夫不让太多人挤在房间里打扰伤患休息。”
曹老爹一听这话，是彻底放心了。
不过也跟宋大娘一样，准备带点吃的送去凌家，好给儿子补补。
跟曹家走得近的那几家听到消息后，纷纷回家准备。
有鸡的杀鸡，没鸡的就拿前段时间分的狼肉，或者棚子里刚刚长出的蘑菇。
总之有啥给啥，没一个打算让自家儿子吃白饭。
而且吧，这些人还贼厚道，丝毫不觉得自家儿子受伤是被凌家人连累的。
反而庆幸对方能耐，有背景，否则啊，他们整个村子都得跟着陪葬。
宋元根安顿好家里，就喊了村里猎户、杀猪匠，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挨家挨户排查损失。
当然啦，最重要的是去他爹说的那两家看看，看家里有啥值钱的，当了买棺材，好给他们下葬。
猎户、杀猪匠，还有村里长辈以为有周家军在，村里没啥大事。
却忘了，周家军是最后时刻赶到的，他们来之前，这里已经遭受过屠戮。
如果不是凌家人将北辽大军吸引到了那边，青山村绝对不会只死这么几人。
尽管宋元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那四肢不全的尸体，以及溅满墙壁的血迹时，心还是跟着狠狠颤动。
谁能想到啊，前几天还凑在一起商量开春给儿子说个什么媳妇儿的叔婶儿，就这么没了。
那个高高壮壮，跟他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混小子，也难以瞑目地躺在那里。
宋元根瞬间泪奔，可还得强打起精神给小伙伴收敛。
那冻僵的身体，难以合上的眼皮，种种冲击，他需要一辈子治愈，可能到死都不会忘记。
惨烈的场景，连杀猪匠都感到胆寒，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可宋元根就像是没看见一般，努力将屋子和人恢复原状。
在他的带领下，长辈们鼓足勇气，翻出这家人藏在墙洞里的几十两银。
“元根，这个交给你，给他们备几副棺材，厚葬了吧！”
宋元根点头，将银子揣进怀里。又给几位遇难者鞠了个躬，才离开前往下一家。
都是山脚下的人家，北辽大军进村首当其冲。
如果不是凌家人发现及时，受到迫害的，就不止这几家了。
所以，青山村众人真的应该感激凌家人，而不是想些有的没的。
收敛起翻涌的思绪，宋元根走了一家又一家。
除了山脚那些多多少少受了惊吓，村子中央和远离山脚的，都没啥大碍。
得知山脚那几家出事，村里人一阵唏嘘。可更多的，还是庆幸自己没住那里，躲过一劫。这就是人性。
宋元根拿着银子去找曹老爹：“叔，村里这事，还得劳烦您准备几副棺木。”
曹老爹点头：“放心，家里还有点木头，我这就张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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