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教授夜谈
阿尔赛纳·温格走出车站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他抬头望去，迷蒙的雨幕从天而降，让昏暗的夜空像一池黑色的井水，深不见底。
幽幽的灯火在雨雾中忽明忽暗，温格撑开雨伞，低头迈向马路。
他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尤其是刚刚在曼彻斯特的老特拉福德球场收获了一场梦魇般的八比二。
可以想象，明天一早醒来，各大报纸的头条都会是这场比赛，对自己，对球队的质疑和嘲讽，也会达到史无前例的高潮。
但是，在此之前，先好好睡一觉吧。
温格疲惫地想。
“嗨，boss。”
车灯闪亮在温格眼前，老人一怔，看到一辆老旧的轿车停在前面。
陈耀摇下窗户，不好意思地说：“二手车，我来载您一程吧。”
把代步车停在车站附近，是陈耀刚刚养成的好习惯。客场比赛结束后，如果当夜要赶回伦敦，还是有一辆自己的车的好。
轿车疾驰在伦敦的雨幕里，窗外的世界冷雨纷飞，车窗内的空间则无风无雨。
温格倚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向后疾驰的景色，叹了口气。
“我来到这里十三年了，有些景色，再也回不到当年了。”
温格回头，说道：“陈，待会儿去我家坐一坐吧。”
……
温格在伦敦有一间自己的公寓，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
冷清的屋子在两人进门后，才多少有了些生气。
“我的生活里都是足球，即使是没有比赛的时候，我也喜欢在屋子里看录像。所以我一个人住。”温格说。
陈耀在温格的指点下泡了两杯咖啡，又把温格最喜欢的诺拉·琼斯的歌曲放上，两人这才坐回到桌前，缓解身心的疲惫。
“我以前不住这儿。”温格说。
“以前，我在伦敦的另一边有一间大房子，我夫人和我在那里住了很多年，我们去年刚结婚……但是我冷落了她，我一直沉浸在足球里。”
温格抿了一口咖啡，“但是你知道我最近总是想起什么吗？我总是想起七八年前，我常常会带一些孩子来我家里吃饭。”
“那时候塞斯克也来过，他不是很强壮，但很礼貌。他很尊重安妮，也很尊重我。他会在训练结束的时候把自己倒腾干净，然后到我们的屋子里。”
“我觉得，某种程度上，在英国，在伦敦，我可以算是他的半个监护人……我一直期待着他能成长为他应该达到的高度。”
“但是他辜负了你——我是指忠诚。”陈耀说。
温格沉默不语，这个事实似乎让他很难接受亲口说出来。
良久，他点点头。
“他背叛了我，也背叛了阿森纳。”
陈耀犹豫了一下，说：“塞斯克曾经跟我交流过，他表达了他对球队的失望，他也觉得他的压力太大了。”
“那你怎么看呢？”
“我觉得……”陈耀摇摇头，“忠诚之所以可贵，就是因为那是在逆境中的坚持。很遗憾塞斯克没有这样的品质。”
而且……我会证明他是错的，他错过了很多很多东西。陈耀想。
“不过，我承认，塞斯克有他的理由。”
温格从窗户往外望去，指了指一个方向，那是酋长球场的方向。
“酋长球场，花费了我们太多太多。我预计到它会给球队带来负担，但我低估了环境的变化，和财政压力对球队竞技水平的削弱。”
温格罕见的语气中有了一丝迷茫，“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我热爱这支球队，我用这支球队做赌注建设了这座球场……但这是负责任的做法吗？也许，放弃酋长球场，把资金投入到球员身上，会对阿森纳更好？”
“如果我的错误决定毁了这支球队的前途，那么，我的忠诚又能有什么价值呢？”
仿佛用了很大勇气才问出这个问题，温格一下子疲惫了很多，数年无冠的压抑阴影，老特拉福德的血色之夜，球队未卜的命运，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温格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对阿森纳的忠诚和责任感，但也正是这份忠诚与责任，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他有权力去决定球队的重大事务，这也意味着，一旦他的决策出现了纰漏，承担代价的是这整支球队。
温格很难做到把自己和阿森纳分割开来，出了问题就拍拍屁股走人。在逆境中，他更认为自己应该坚持下来。
但是，路又在哪里呢？
自己还有办法，让这支残破不堪的球队重振旗鼓，与如狼似虎的曼城、曼联，锐不可当的新贵，如切尔西，继续角逐吗？
“BOSS……请您放心，我们一定能把阿森纳带回正轨的。”
陈耀轻声但坚定地说。
“因为，我也爱着这支球队啊。”
温格听到过很多的豪言壮语，但是此刻，当一个年轻人用热爱作为理由来说服自己时，他还是笑了。
……
夜已经深了，但是温格居所内的灯光依然没有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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