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这有三十块钱，是弟弟我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别说当兄弟的不帮忙，是真没办法，你知道的，弟弟我喜欢抽烟喝酒，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兜里真没几个子。”
他把几张大团圆放桌子上，眼神依依不舍。
苏大勇苦笑着，“这三十块，都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大哥，弟弟劝你一句，咱别打肿脸充胖子，彩礼过得去就行了，别攀比。”
就前两年，大家饭都吃不饱，一袋苞米就能娶个媳妇，或者带回家一个童养媳，这才过去多久，彩礼就一百八十八了。
苏大勇在心里摇头，是他他才不会同意，这不冤大头嘛！
苏大强脸色沉了沉，三十块？打发叫花子呢！
沉默半响，苏大强长叹一口气，“老二，你是当长辈的，帮帮你大侄子，三十块真不够，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解放跟他对象吹了吧？”
他真的心疼自家大儿子，念初中时处了一个对象，因为女方家要搬去大城市，被迫分开了。
毕业后相亲又处了一个，到了要谈婚论嫁时，突然得知那女同志是个石女，天都塌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是苏解放处的第三个对象。
苏大强铆足了劲要帮儿子把这个儿媳妇娶进家门，就算对方家庭提出他家负担不起的彩礼，他也答应了。
“吹了说明他们缘分不够，大哥，看开点。”苏大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就是这种性格，万事不入心，眼里只有酒和烟，再加上他两个女儿。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苏大勇，你怎么当叔叔的，亏得解放兄弟几个天天念着你，一点长辈的样儿都没有。”苏大强一拍桌子，气的不轻。
听到动静，饭店其他顾客纷纷朝这边看，苏大勇摆摆手，“没事没事，大家吃好喝好，我大哥就是太激动了。”
顾客们一看没乐子看，也就不再关注。
这时，苏宁的菜做好了，她分了两趟端过来。
苏大勇摸出烟点燃，吸了一口，“大哥，你要搞清楚，解放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他没钱娶媳妇，怪爹妈怪天怪地，也怪不到我这个叔叔头上。
我当亲叔叔的，能借三十已经够可以了。
你去问问别家，有谁一开口就是一百八十八还要缝纫机票的？
借钱不是这么借的。”
苏大强脸色铁青，被亲弟弟说的一点面子都没有，“老二，你真的不借？”
苏大勇摊手，“我说了借三十，大哥，弟弟我只有这点能耐，帮不了大侄子。”
侄子们小的时候，他经常给他们买水果糖和江米条，偶尔侄子们在家吃不饱，跑到他家，他也会拿出各种吃的给他们。
就前面那三年，大哥一家子一个没少，他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苏大勇瞥了眼大哥，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大哥对他有怨言了。
没办法，他真借不了太多，家里的钱，除了给两个女儿的嫁妆，还有一部分得准备给大女儿买工作，那丫头憨吃憨睡，别看脾气火爆，瞧着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其实没她妹妹聪明，没有工作，他真怕以后那丫头嫁人了，天天跟婆家人干仗。
有了工作，那丫头白天能在单位里待着，跟那些有生活阅历的同事们多处处，说不定能开开窍，把生活过的顺畅些。
“好好好，老二，你翅膀硬了，瞧不起我这个大哥了。”苏大强满脸愤怒，指着苏大勇咬牙切齿道。
苏大勇狠狠吸了一口烟，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苏大强拿起筷子，往嘴里猛塞了几块肉，一把将桌子上的大团圆抓在手里，冷哼一声，愤怒离去。
苏大勇看着大哥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还有点莫名的酸爽，
从小到大，大哥是父母重看中的儿子，三弟是父母最宠爱的儿子，只有他，排在中间不上不下，常常被忽视，被冷待，像杂草一样野蛮生长。
苏大勇还记得十八岁那年，他爸妈找了个耳朵有问题，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女人，说是给他当媳妇，他不同意。
少年慕艾，谁不喜欢容貌出众的异性。
一个人离家出走，身上分文没有，他打算靠一双腿走路去市里。
结果走到半路，碰到货车司机被人劫道了。
当时那个司机流了很多血，苏大勇拼着一腔热血，把人背到附近公社医院，顺便报了警。
后面那位司机同志为了感谢他，把他介绍到老丈人手下当徒弟，苏大勇也因此学了一手好技术，几年后，在家具厂也拥有了一席之地。
现在的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师傅，手下好几个徒弟，逢年过节都有孝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苏大勇摁熄烟头，又想起了在市里安家的三弟，算算时间，三弟一家已经两年多没回来了，上次回来还是老娘去世的时候。
他摇摇头，一家子矫情怪，明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庭，却对县城的亲戚万般嫌弃，不回来也好，眼不见为净。
“爸。”清脆的声音响起，苏大勇似乎听到了大闺女的声音，他猛然抬头，左看右看。
“爸，我在这。”苏宁从柱子后探出脑袋，她眨了眨眼，抬起小手挥了挥。
苏大勇目露惊讶，“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
“爸，你来我这边坐。”苏宁看了眼那张桌子，上面有菜汁和烟头，她不想过去。
苏大勇知道姑娘家爱干净，把盘子里剩下的菜拨到自己碗里，这才端着碗坐过去。
“爸，我都听见了，全都听见了。”苏宁幽幽道。
苏大勇知道女儿指的是什么，他讪讪一笑，“宁宁，你大伯开口，爸不好一分钱不给。”
今天不给，明天他老爹就会找上门，到时候还是要给的。
苏宁也没为难她爸，“爸，三十不少了，要是大伯再开口，您可不能心软。”
她爸可不能当伏哥魔。
苏大勇点点头，“我知道的，放心。”他有两个女儿要养呢！
还得给自己和媳妇攒养老钱，大哥家的事，他无能为力。
苏宁嘿嘿一笑，把肉菜往对面推了推，“爸，这个红烧小排可好吃了，你尝尝。”
苏大勇笑了，这丫头从小到大就没亏待过她那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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