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从侧面了解到，恭顺王爷在严嵩死后，直接收编了忠于严嵩的开海党，开海党改头换面成了恭王党，至于广府都督阮傅忠的乌香膏生意，自然也选择抱紧大腿，良禽择木。
本该因严嵩倒台，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乌香膏生意，就这么被按压下去，被老王爷全盘消化，而且有恭顺老王爷的照应，严党残余官员，虽然偶有贬斥，却仍无性命之虞。
这就奇怪了，难道严党个个都是大善人大菩萨，从来没做过对不起百姓的事儿？
这肯定不是，严党贪污腐败不在少数，可这都是暗地里进行的，谁也不会在脸上写“我是个贪官”，若贪官有贪却无上报，那必定是督察院自身出了问题。
海睿只是督察院长官，他之下仍有左右副督御史，左右佥督御史，甚至于一十三省都有专属的监察御史，这么多人，你要说没有恭顺老王爷的渗透，这根本说不过去。
在恭顺老王爷的运作下，严党除了不听话的，竟大部分都逃脱弹劾下狱的命运，被下狱的都是什么人？自然是没后台，没保护伞还喜欢贪污受贿的大小官员。
因此，隆皇亲自请出的“悬剑”居然成了恭顺老王爷的“御赐弹弓”，指哪打哪，弹无虚发，他借着督察院的弹劾之责，在朝堂间清理异己，你要是不跟我穿一条裤子，那就只能被弹劾掉。
海睿难道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吗？
他当然意识到问题了，只是现在他孤身一人，实在是势单力薄，若想成功弹劾开海党，那想必就必须把恭顺王给打压了不可，事情确实该办，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况且除了恭王党外，朝堂其他官员的贪污渎职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忙于应付。
海睿作为隆皇的孤臣，后有帝王前有猛虎，你退一步在君王看来是背叛，若进一步，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恭王党会极尽全力撕咬他，他在昭狱被张长生点拨后，终于明白了光靠一身忠君傲骨没用，对付贪官，就要比他们更奸猾，才有胜算！
维持现状，徐徐图之才是正事，
朝堂正斗得如火如荼，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台，民间的某些势力，也再悄悄变化，张长生的道爷集团已经把京城所有餐饮店铺给拿下，开始向商户收取提点，他前段时间跟严时番说的生意，现在也开始露头冒尖。
他还亲自去严时番的生意捧场了呢，正是高兴时，不免要耍下墨宝给他亲自提字：海棠杂志社。
大端朝只有朝报，它的地位相当于官方布告栏，被布政使司和内阁把持着，上面尽是一些治国策论和奏疏摘录，但凡跟民间俗世有关的事儿，根本不允许出现在纸上，即便是发行也不会发到老百姓手里，多数都被端朝大小官员当内参看了。
这样的报纸，别说不让百姓看，就是拿到百姓跟前，人家也未必稀罕，市井百姓谁看得懂这些酸腐文章，可是老百姓总需要精神食粮啊，如果兴趣不在官样文章，那就一定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市井小说。
此时正值端朝中期，市民阶级崛起，资本萌芽出现，随着前朝优秀话本沉淀刊印，文人骚客多喜欢创作白话短篇小说，比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乐小舍拚生觅偶》、《玉堂春落难逢夫》、《蒋兴哥重会珍珠衫》、《卖油郎独占花魁》。
这些小说话本不再以高大上的王公贵胄为主人翁，而是把视角下移至手工业者和小商人，普通男女、市井百业，开始描写街头巷尾的人间烟火气，并借助话本歌颂主人公对爱情婚姻的忠贞，以及反封建礼教，反门第观念，反勋贵欺压，甚至有些话本，已经前卫到了批判封建统治阶级的罪恶以及皇权的合法性。
张长生可是优秀的产品经理，既然市民有需求，那么就有风口，谁能帮用户解决需求，那就可以赚钱，于是他就把开杂志社的主意跟严时番说了，这才有了海棠杂志社开张。
只是严时番的处境今时不同往日，家都让人给抄了，能用的人也就嘉善长公主，她好歹是皇帝的亲姐姐，怎么说也不至于拉胯到这件事办不成，跟杜太后撒撒娇，再跟皇帝喝喝茶，杂志社的许可经营怎么也该下来了。
严时番拿着文化服务经营许可，开始筹备杂志社。
隆皇也不傻，他知道言论的威力，给大舅子营业执照时就提前约法三章：不得挑战挑衅皇权，不得抹黑污蔑皇族，不得煽动百姓。
严时番自然拍着胸脯保证，再说他也没胆量敢再做这样的事，他现在已经是罪臣之后，要还敢在杂志上搞猫腻，这颗脑袋就别想要了，甚至连嘉善长公主都会被连累，这种事儿他肯定不能干，刀架脖子上也不能干。
正儿八经地说，杂志上刊登的东西，只能是话本市井小说，又或者是完全采自民间的奇闻趣事，比如谁家的公鸡下了蛋，谁家闺阁待嫁的千金跟穷小伙私奔了，谁家水井里冒滚水，张长生跟严时番大致给杂志定了方向：话本小说、奇闻趣事、妙招菜谱、招人启事、房产租售、商品促销、以及单独空白的广告。
这里面几乎没实事报道，涉及官员的事情一概没有，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麻烦，老话说民不与官斗，你斗赢了也未必占便宜，再一个杂志可不是公益事业，那得接受市场的检验，写点跟老百姓息息相关的，总比官样文章好看。
杂志的调性决定了，只剩下出版、运营、内容三关要过。
先说出版，张长生解决起来轻轻松松，道爷凉面本身就需要大量纸品，他顺理成章分享了印刷造纸行当的信息，只不过外卖用纸和刊印用纸不一样，具体的细节和尺寸，还要他们自己商量，他最多利用格物致知方，帮他改良杂志纸，让他的杂志的纸张质感更接近后世的商业刊物。
再说运营，张长生懂得多却并非是万金油，他并没有经营过杂志社，所能给的支持有限，想来严时番和徐朗把海棠诗社办得红火热闹，经营个杂志社也不是难处。
最麻烦的地方是把成品送到读者手里这一关，好在他手里有仙家配送网，送啥不是送，这都不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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