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口前线。
即使是相隔十五里的指挥部，也在炮火的咆哮声中嘈杂起来，往日的轻声细语一个也不见，处处都是大吼大叫，无他，除非这里所有人都会读唇语。
叮铃铃的电话声此起彼伏，不仅仅是前线不停的来回请示和指挥，还有相隔百里外的乌兰察布。
“乌兰察布的进攻很顺利，傅作义已经指挥部队完成合围，城外的水门，高塔等据点都已经告破，我们支援的高射机枪于高地架设之后，鬼子的飞机已经不敢轻掠阵地。
预计五日之后即可告破，傅作义来电询问，是否需要他们支援张家口战事。”
陈更问道：“城内的兵力分布，炮火布置侦察得如何了？”
参谋长想了想，回答道：“我们在四面城墙发动了二十几次佯攻和主攻，通过切换攻击重点，确切侦察到了对方的炮兵阵地。
目前已经暴露出来的有城东南的水龙井，和城西的十二街，而根据我们的电报处判断，可疑的指挥中心有十几处......”
陈更也不失望，点头道：“部队休整半日，明天凌晨三点做饭，四点进餐，五点进攻。命令重炮旅向两处炮兵阵地开火。
对了，敌人的反击炮火精准，咱们的炮兵阵地要放在高地，尽量发挥出我们射程远的优势。”
参谋长点了点头，道：“是！”
这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女记者转了转眼睛，问道：
“司令官阁下，我能否问一个问题呢？”
陈更笑笑，道：“凯瑟琳小姐，当然可以。”
凯瑟琳把额前调皮的金发捋到耳后，轻声道：“我的父亲是美国的一位在职军官，所以我也懂得一些军事常识。
据我所知，炮兵阵地构建有两处要点，一是要有天然掩体，比如山背处和城墙后，这样可以起到防止对方炮火反制的作用。
二是要便于转移，众所周知，一般超过100mm口径都称为榴弹炮或加农炮，需要通过汽车牵引才能运输。所以您将火炮阵地构筑在高地，是否有欠考虑呢？”
警卫员见一向视为天神的首长遭到质疑，登时急了，指手画脚道：“说什么呢，你这丫头片子......”
陈更右手轻推把他制止，说道：“小王，对记者同志要有礼貌，快道歉！”
凯瑟琳微微一笑并不在意，金发碧眼红嘴白牙，突突露出个酒窝来，倒把个小王震慑了一番。
小小插曲略过不提，陈更引着众人出去，指点旁边一处稍高土坡道：
“凯瑟琳小姐，你说得不错，看得出来令尊家学渊源，这两句话确实道出了炮兵三味，不过我们华夏有句古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城中26师团和第二混成旅团的火炮配置我已经尽数知道，无非是105mm榴弹炮和75mm的山炮野炮，其下的九二式步兵炮更不必提。
只说最大射程的105mm榴弹炮，其射程不过10公里出头，而我军的105mm榴弹炮，足以攻击到15公里，更别说还配置了150mm的更大口径榴弹炮，足以攻击20公里。
既然如此，我以长打短，何必构筑反斜面工事呢？而且城中鬼子一路败退，如今不过一万七八，我城门外现下也有10万之众，火炮阵地在其中可以说是稳如泰山，又何必考虑转移的问题。”
凯瑟琳睁大妙目连连点头，脑海中又闪过一个念头，道：“司令官阁下，我明白您的想法了，但是，为什么不让你的决策变得更完美一些呢？”
陈更哈哈一笑：“凯瑟琳小姐，世上岂有完美的道理呢，我军的炮兵不比鬼子的炮兵精锐，数量也稀少，构筑反斜面工事虽然能降低风险，但我们缺少担当观察哨的工兵。
而且，高处视野绝佳，我们居高临下，射击无疑更有把握，而且射程也更能得到延长。”
美国记者听了一肚子高论，连连点头不迭，在本子上写了一大串英文，警卫员瞟见一本子鬼画符，目送记者小姐走了，才道：“首长，那鬼画符是啥东西？”
陈更说得嗓子眼冒火，指了指参谋长自去喝水了，参谋长打了他帽子一下，骂道：“洋码子都不认识，下回再敢胡乱插嘴，打掉你小子狗头！”
警卫员摸了摸脑袋，憨笑道：“俺知道这女记者是个大财主，这不是今天她.....我一急，就说了。”
参谋长又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那就不是个人，是一飞机一火车的美式装备，更别说今天这事是人家有理，就算人家没理，也没你说话的份。”
警卫员嘟囔道：“平时首长命令，哪个敢多问半句，俺这不是....."
参谋长拉着他走远，道：“你懂个屁，人家是记者，天生比别人多长两条舌头，你那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祖坟冒烟都干不了，没看司令解释了半天常识吗？高地布置炮兵都说了这么久，你小子这点委屈算个屁？再敢坏了咱们二野的事，老子让你扫一年厕所。”
第二天清晨，凯瑟琳在比往常激烈十倍的炮火声中响起，此消彼长的是，城中的炮火却一时寂静，然后又爆发起来，但也远不如昨天激烈。
“鬼子的炮兵很机灵，试射了两轮打不到咱们的炮兵阵地，就又开始打咱们的前沿阵地了。”
陈更点点头，这不出意料：“按原定计划，调整诸元，继续给我打掉他的火炮。机枪团四个在四面城前摆开，给我逼近到城门前1500米压制他城头火力。”
参谋长赞同道：“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咱们这一压，鬼子越是精锐就越怕。”
“司令官阁下——”一把美国百灵鸟的声音转出，参谋长暗道一声“来了”，陈更心中暗暗叫苦。
“为什么逼近一千五百米距离，据我所知，重机枪射程只到1200米，你们在1500米开火有什么用，难道是想吓唬鬼子么？”
这美国佬也跟着叫“鬼子”，陈更早就接到上级指示，要通过这个接口宣示武力，于是也不藏私：“这是我们的‘太原造’机枪，高射平射两用，2000米内散射面积不超过人体躯干，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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