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老夫人的尾七，岳王后特意请旨回了娘家。
一应祭祀之仪后，岳家婆媳陪同王后走进后花园。
岳王后的意思，要寻两件老夫人的遗物，带进宫中做个念想。
孙樱儿去岳老夫人的屋，本打算叫上卫湘君，不想福慧郡主死死抓着她，就是不放手。
卫湘君哭笑不得。衡山书院那位不怒自威，教人不敢直视的天之骄女，却对自己婆婆怵得要死，简直就是老鼠见猫，不然也不会躲去了郡主府。
虽差点丢了性命，岳老夫人今日精神头倒不错，从岳王后进府，一直陪在左右，姑嫂二人也亲昵得很。
可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
清醒那日，岳夫人便发下了话，免了福慧郡主晨昏定省。若郡主有什么事，叫人吩咐便是。
也就是说，什么婆媳和睦，岳夫人自己不想装了，也用不着福慧郡主装。
婆媳俩僵到这种程度，岳王后都看不下去。她今日过来，也是要做和事佬。
吩咐闲杂人等出去，岳王后请岳夫人坐了，开口道：“嫂子身子好了，我才放心。”
“谢娘娘关心，到我这岁数，也就活一天是一天，我如今孤苦一人，别无所念，只盼无咎在外平平安安，别像他父亲……”
岳夫人顿住，用帕子抹起了泪。
这是明摆着不将福慧郡主当作媳妇了。
岳王后笑着打起马虎眼，“无咎不在身边，嫂嫂不是还有媳妇吗？福慧是我养大，她若敢不孝顺，我帮你教训！”
岳夫人无动于衷，头都没抬一下。
“多得嫂嫂教养得好，无咎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少不得日后为您添上诰封。等他日得胜而归，让无咎他们给您生几个，到时候儿孙绕膝，想来嫂嫂的福气，只有教别人艳羡的份了。”
岳王后只得换个说法。
这一次，岳夫人长长叹息一声，脸上现出三个字——不指望。
话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湘君好几日没来了吧，还不给夫人请个脉？”
孙樱儿从里头走了出来。
“不必！”
岳夫人立马拒了，全不在乎别人是否尴尬。
卫湘君知道，作为岳夫人眼中福慧郡主的亲信，她如今也是个不讨喜的。
那晚之后，卫湘君再要进岳大将军府，便被拒之门外。
自然是岳夫人下的令。
这一个多月，外头瞧着安宁，其实出了不少事。
岳夫人刚能出门，就进宫见了岳王后，直接请旨，要让福慧郡主与岳无咎合离。
不只岳王后，连国主都听愣住了。
按岳夫人的理由，福慧郡主性情刁蛮，不知体贴。身为岳家少夫人，不肯在府里待着，倒常回自己府邸。更有甚者，福慧郡主还当着下人的面，当众顶撞婆母，她才一时想不开，走上绝路。
岳王后当然没有点头。
婚姻之事，向来劝合不劝离。
况且，和离这事，从没听说，由当婆婆的提出来。
岳王后百般劝解，还请史夫人从中说合，可人家反正不听。
“郡主今日既肯过来，也是全了她对老夫人的敬意，妾身感激不已。”
岳夫人忽地站起身，走到福慧郡主面前，竟摆出要见礼的架势。
虽身份上有差别，可岳夫人到底是长辈，她这么做，有点成心跟人撇清的意思。
卫湘君眼疾手快，上去扶住岳夫人。
这一礼要是行下去，福慧郡主不敬婆母的名声就坐定了。
“我本是岳家人，又是晚辈，夫人之言，媳妇实不敢受。”
福慧郡主突然来了个双膝跪地，“这些日子，福慧也反省过了，自是粗心了些，称不上周到。若有错漏之处，夫人骂我便是，可别……将我赶走！”
这边福慧郡主哭哭唧唧，总算没落下风。
也是临来之前，卫湘君为她分析过形势。
男人都讲能屈能伸，女子也未必不能如此。若她想后头与岳无咎长长久久，此时就只能息事宁人。
“嫂嫂，以我之见，有什么事，还是等无咎回来再说。”
岳王后按住自己疼得要命的太阳穴，“到底他和福慧才是夫妻，咱们总不能不问一声，便拆了他们吧！”
“我便知娘娘不肯答应。”
岳夫人转回头，凄惨地一笑，“妾身已然想好，明儿便去广隆寺出家。他日无咎回来，请娘娘转告，便到那处寻我！”
这一招以退为进，让岳王后一时没话了。
“夫人不必如此，大不了我去出……”
福慧郡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卫湘君从后面捂住了嘴。
说了多少遍，这位还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岳王后冲卫湘君递来一记眼色，转头对岳夫人笑道：“好端端的，嫂嫂做什么呀！如今无咎不在，您可是归我管着的。哪天真想去广隆寺了，我陪着嫂嫂过去住几日，至于出家，咱们不开这玩笑。”
“还请娘娘成全！”
岳夫人跪到了岳王后面前，一拜到底。
她再不想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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