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熙熙攘攘的沽南楼逐渐平静下来，清冷的银月照下一片薄光，落在“神魂颠倒”的招牌上。
一头块头硕大、模样老实的熊妖往椅子上一坐，椅子容纳不下他的体格，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别扭的坐了半个屁股，目光憨呆的看着禾竹，说道：
“我老婆是人族，她嫌弃我身上体味太重，都不愿跟我睡一个床，我想要一瓶可以遮住体味的香水。”
“这款。”禾竹很快从货架上选出了一款，“前调是清新的柑橘和橙花，后调则是让人非常有安全感的木质香，闻起来仿佛一位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俊美男人。”
“可是我老婆喜欢肌肉男。”熊妖眨了眨眼睛。
禾竹看着熊妖的胳膊，得有常人的三倍粗，肌肉线条十分夸张，紧实的如同铁块。
“那你的老婆一定很爱你，婚姻生活很幸福吧？”
熊妖的表情变得失落，摇了摇头不曾说话。
作为一名营业员，多少是有点胡说八道的本事在身上的，禾竹连忙又说：“我们这里的香水使用效果因人而异，最重要的是香味强烈，完全可以遮盖原本的气味，你就用我推荐的这款，保证让你老婆对你爱不释手！”
熊妖的眼神亮了起来，“那我就要这瓶。”
他很爽快的付了钱。
送走熊妖后，禾竹伸了个懒腰，嘀咕道：“小白出去采购原料，这么久还不回来，不等他了。”
正要打烊，突然窜进来一只猴妖。
猴妖的速度奇快，只觉一阵风掠过，眨眼的功夫就跳到了收银台上。
禾竹不悦的皱眉：“你礼貌吗？”
猴妖不理会，打开了手中的《妖界律法大全》，愤怒的嗓音嚷嚷着：“根据妖律第172条和第301条，你们涉嫌虚假宣传、欺诈消费者！我要你们退钱，不然就一直投诉你们，直到你们关店倒闭！”
禾竹一听就不乐意了，“喂喂喂，作为一个成年妖，可是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的，你凭什么说我们欺诈消费者？你有什么证据？”
“你们店铺的宣传中称售卖的香水有遮盖妖气的功能，可为什么我还是被捉妖师给发现了？这半个月来一直被追杀，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在人界了！”
人族中有一些厉害的捉妖师，可以靠气味分辨人和妖，也因此店里的香水卖的格外好。
但这样的情况禾竹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免有些慌了神。
禾竹结结巴巴的说：“那万一、万一是你使用了术法，被、被发现了呢！怎么能怪我们头上！”
“我根本没有使用过术法！”
“你怎么证明自己没有使用过术法？”
“你怎么证明你们的香水可以遮盖妖气？”
禾竹说不过他，一时语塞了，捏紧了拳头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叫人过来！”
她走到角落里，赶紧给鹿白青发微信，“呼叫小白呼叫小白，店里来了个猴妖不讲理，我应付不过来，赶紧回来。”
话音刚落下，就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用呼叫了，小白已经回来。”
鹿白青一袭藏青长衫正站在门口，手执一把折扇，腰间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储物袋。他出去采购香水原料，没想才走半天，就来了个闹事的。
“你可算回来了，这猴子一点都不讲理，气死我了。”禾竹像是找到了靠山，立刻就硬气起来，“死猴子，你凭什么污蔑我们？”
“还说我污蔑？看看我身上的伤，都是被你们害的。”猴妖脱掉了上衣，露出了满身的伤痕，“你们不仅要退我钱，还要承担我的医药费。”
鹿白青将储物袋放在桌上，不疾不徐的问：“我且问你，你可有听我的吩咐，每隔三个时辰使用一次？是否有使用足够的量？”
猴妖明显愣怔了片刻，然后硬着头皮说：“自然是用了。”
鹿白青轻笑：“把剩余的香水拿出来，我看看。”
“你那个香水一点效果都没有，我路上已经不知道扔哪儿了。”
“是吗？”鹿白青挑了挑眉，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猴妖被看的心虚，也不敢与之对视，目光瞥到了别处。鹿白青趁其不备，右手化作无形的风，探进猴妖的口袋里，摸出了那瓶香水。
猴妖自认修为并不低，但他刚才竟然没有一点察觉，甚至看不清鹿白青的动作。
“从剩余的量来看，你并未做到我所说的两个要求。”鹿白青将香水放在了桌上。
猴妖哼了一声：“那是因为我用第一次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香水没有作用，没再用过第二次。总之，你们的香水就是有问题，我会去沽南尊上那里投诉的，你等着吧！”
猴妖气愤不已，临走时将香水一并带走。
“小白，他不会真的去投诉吧？”禾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怎么会没有效果呢，难道是我不小心拿错了？”
店里所售的香水有两种，一种是带香味的普通香水，另一种则可以遮盖妖气。
“嗯。”鹿白青很实诚的点了个头。
怪不得前两天对账的时候对不上，怎么找都不找不出哪里出了问题，给他难受的几宿都没睡好。现在好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禾竹听了后脸更垮了。
她那么问是寻求安慰的啊，鹿白青倒是挺实诚……
“那可怎么办？要是真投诉成功了，是有可能关店离开沽南楼的。小白，真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禾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先别急着哭，喏，顶楼的人来了。”鹿白青坐下，不紧不慢的沏了壶茶，一副看戏的模样。
一名侍从模样的男人推门进来，“谁是禾竹？”
禾竹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这来的也太快了……
她想躲，但来人的目光已经捕捉到她。
她被带到了顶楼。
这里是沽南楼的最高层，也是沽南尊上居住的地方，是最高权力的象征。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鹿白青。
禾竹像是怕他偷跑一样，一路上都死死地抱着他胳膊，指甲都恨不得掐进他肉里。
鹿白青叹了口气，“小竹子，你嘴上说着连累我对不起我，但人家要带你走的时候，非要拉着我垫背，你是真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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